当林涯回到东荒军队时,赢尚的战书已安躺在己方议事厅中最显眼的地方两天了。
“斯军甚威,彼路斯何?君子之车!君子所依,小人所腓。象弥鱼服,安敢不敬。刀戈即立,兵伐且谋!斯于三日为期,拓下陈兵,万望焚牌列阵,以赢五千儿郎血,赢尚敬上!”
而此时,林涯正站在一处山头,他的目光落在两天前东、西荒一万士兵血战的区域,带着一种隐忍至深的痛。
“白长老,告诉众弟子们,如果不愿意参加明天的战斗,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林涯喟叹一声,一副刚强的铁肩似乎承受不住那即将挥洒的数十万将士的血的重量,肉眼可辩的发出一阵颤抖。
身后白凌默然一拜,平静道:“我已经问过他们了,弟子们自认还是东荒的人,所以,愿意死为东荒鬼!”
林涯闻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默不作声间嘴里一阵发苦,他转过身,睁大着眼睛迎着风,尽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有些事,总要有一些人去做,纵使粉身碎骨,千万人吾往矣…
当林涯看着那被近八千人的血染红的土地时,赢尚同样也在望着那方凄艳如花的殷红。
一般战争中除非兵力差距实在太大,才有可能全歼另一方,而当日西荒军五千人宁死不退一步的悍勇,纵然只拼下东荒军三千士兵的血骨,但仍让六十万西荒军为之一震。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卢乌最后被数十名东荒军的斩刀剖腹开膛,他举着刀仰天高呼“西荒万岁”时满脸带血却依旧譬若朝阳的骄傲,那一刻六十万大军为他默然,东荒军也收回了自己的刀,撤退时每一个都会以一个最标准的姿势给他一个英雄应该拥有的军礼…
但那已经过去了,明天还有六十万人,他们被冥冥中的的一只大手推动着向前,甚至自己都是被裹在这股人流中,无可逃匿。
这里,还会死去多少人?又能成就什么样的帝王霸业?会有多少日夜东、西荒同时响起那些为权者听不到的悲哭?
这些都会在屠刀下诞生,然后永远成殇。
议事大帐中,东荒军十一万编制所有旗长以上的军官都聚在这里,面色一般无二的凝重。
就在刚才,林涯已经宣布放对西荒军主帅进行刺杀一事,而这些将军们也明白,如今两军已势如水火,即使将他们的将领全杀光,那些已经被激起血性的士兵依旧会悍不畏死地扑杀过来。
一群不怕死的人,即使是赤手空拳,也能爆发出恐怖的能量。
“我们没有退路了!”压抑的气氛中,林涯开口道。
一众将领听得林涯语气中的大定若深,崩紧地心神不由得渐舒渐缓,那些铁青的面庞也如冰山般融化。
“明天他们会靠着兵力的优势,全线压制。我们不一定能挡住。但如果我们退一步,那么落骛山会把我们的尸骨长埋,而且,十一万大军撤退的调度,我没那个能力让他们保持阵型!这样的后果,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营帐中的呼吸声渐重。
“所以,我已经让宗门几位前辈将后路封死,这样,即使我们全部战死,那么西荒军至少也要在这里停留三个月!”
“如果我不幸死在这片土地上,你们一定要活下去,三个月,足够我的宗门为我们报仇了!”
林涯语速不急不缓,声音平静恬然,那近在咫尺的死亡似乎成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那样对死亡的默视,纵使在场的军人们身经百战也是难及其一。
一道道身影被天地之间一根傲骨撑起,甩动的铁甲金火气息铿锵作响,林涯也缓缓站起,走向那些将军们。
“兄弟,保重!”林涯狠狠地抱住一个军官,嘴角带笑,而后在那名军官尚未反应过来时,扑向另一人。
营帐中突然响起一阵咆啸,然后引动得整整十一万东荒军的嘶吼声响彻不休…
再漫长的夜也会有度尽的一刻,而当这一天的阳光洒在那黑压压连成一片的军营大帐上,沉寂万载的落骛山仿佛也苏醒了来,瞪大着眼睛等待着那一群男人因为一些它所无法理解的愚执刀剑相向。
林涯骑着一匹战马,战马浑身雪白,全无一点杂色,四蹄出奇的硕大,四只长腿呈现一种非常优美的线条,高高仰起的鼻孔中不时有微细的白雾喷出,正是当日江枫入落骛山时乘骑的宝马。
得知林涯要与西荒军决一死战,东荒碧宵帝国立时举国沸腾,在他们看来,既然出动了紫宵宗五百位仙长参战,那么这一战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但熟知兵家谋略的江晴云对此战却是并不抱有太大希望。但隐隐地他却对这个结果有些期望,毕竟不如此,他想要杀掉林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在国家利益面前,他只能放下私心,听从帝都传来的江家的命令,带着这匹骏马加入大军,至于江枫,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身上欲血奋战呢。
江晴云的加入无疑为东荒军增加一个强大的助力,修士虽然不可能只手左右战局,但一个拥有云光境的存在,其作用不亚于二十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