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眼睛滴溜溜地直往夏炳荣身上瞧,见他两手空空,出门时拿的小包裹不见了,顿时眯起小眼睛,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出门时带的那个包裹呢?上哪去了?!”
夏炳荣没看她,语调平平地,“和你没关。”
赵春丽青筋一跳,高声道:“我是这个家的媳妇,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拿钱去补贴夏颖莹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她已经不是我们老夏家的人了,而且现在家里这么困难,全靠来福一个人在镇上挣点钱,你不养家也就算了,还去补贴那个白眼狼,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这话实在是难听,夏炳荣气得老脸涨红,哆嗦着唇瞪着赵春丽,却又嘴笨得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最后直接越过赵春丽进了自己的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没否认去补贴夏颖莹,赵春丽就当他默认了,哪里肯善罢甘休?
冲过去就咚咚咚地敲起了门,扯着嗓子恨声骂道:“夏炳荣,你以为你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就没事了?!我告诉你,没门!别以为娘和保国不在家,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我还没死呢!只要我在这个家一天,你就休想去拿咱家的钱去补贴那个白眼狼!”
她喊得够大声,夏炳荣自然听得一清二楚,老脸越发臊得通红,无尽的屈辱,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没出去,任凭赵春丽把门敲坏了也不去管,直到夏来福傍晚下班回到村,听到村民说看到他爷爷回来了,赶紧飞奔跑回了家。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娘搬了张椅子堵在他爷爷住的土坯房前,边抖着二郎腿,边唾沫乱飞的破口大骂,骂的狠了,就停下来喝两口水,完了继续骂骂咧咧。
夏来福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去,“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赵春丽就等着他回来当自己的帮手呢,当即放下二郎腿,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告状道:“来福!你爷爷忒不当人了,咱家被夏颖莹害成这样,他不恼那死丫头也就算了,刚回来就巴巴地去给人家当送财童子!完了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他这哪儿有个当长辈的样啊,分明就是想彻底拆散我们这个家!”
夏来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稳着声道:“你别胡闹了!钱是爷爷他自个儿挣的,他想怎么花是他的事,你无权干涉他的自由!”
没想到小儿子居然不跟自己同仇敌忾,赵春丽脸顿时拉得老长,憋着老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爷爷挣的钱,不花在我们这些亲人身上,还能花去哪啊!?说句难听的,他要是哪天不行了,没你这个孙子给他端灵牌,他能入土为安!?”
夏来福头大地揉了揉眉间,克制道:“娘,你要不要听听你刚刚在说什么?有你这么咒爷爷的吗?!你要是觉得在这个家住不下去了,你就回外婆家吧,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一听说要回娘家,赵春丽瞬间哑火。
之前她为了夏来福的工作,回娘家死皮赖脸地找她爹娘借了五十块,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很快就能还回去。
现在债没还上,婆婆老公还蹲了局子,她哪还有脸回去啊?
她那几个大嫂和弟媳,不把她埋汰死才怪呢!
见她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夏来福把她打发去厨房做晚饭,而后走到房门前,压低声道:“爷爷,我娘说话向来不经大脑,她刚说的那些你别放在心上,以后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个家没人能干涉你。”
话音落下,他屏住气息等了会,没听到里边传来动静,正要转身离开,就看到门忽然被人从里边拉开了,夏炳荣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屋来。
夏来福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确定赵春丽没在那边探头探脑后,这才依言进了屋里。
“来福,这是五十块,你拿去给你娘还钱吧。”
夏炳荣也不啰嗦,从夏颖莹那兜回来的两百块里抽出五张大团结递过去,补充解释道:“我听大队长说了,你之前花了四百块在国营饭店弄了份差事,为了筹钱,你娘回娘家借了五十块。”
夏来福看了眼他手里的大团结,伸手推了回去,认真道:“爷爷,我不要你的钱,我的债,我自己会清的。”
夏炳荣神色微顿,不觉抬头看向这个孙子,见他眼神端正严肃,也就没有再坚持,收回钱放回兜里,感叹道:“好!你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你爹的这四个孩子里,就你品性最好,跟他们不是一个路数的!”
提到自家亲爹,夏来福不禁联想到被关在牢里的那三人,心中生出几分凄然怅惘,苦笑道:“我曾想过家里有一天肯定会出事,却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爹也就算了,连二哥和奶奶都去蹲了局子……希望他们出来后,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别再造孽了。”
夏炳荣对此不置一词,心里却觉得很难。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三人的品性早已定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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