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青州州治、齐郡临淄县。
这一天,对于青州刺史袁谭而言,原本只是个普通的日子。
一大早,在美妾的臂弯里醒来,墨迹到日上三竿才洗漱用完早膳。穿上能让人气度变得庄严的袍服,佩上略微逾制的印绶,袁谭才来到府衙前院,会客理事。
往来求见的部下、宾客,对于袁谭穿着举止的不当之处,也都是见怪不怪,视而不见。
袁谭非常喜欢穿官袍,但又嫌刺史的袍服级别太低因为刺史的品秩很低,甚至不如太守,所以宁可弄一套形似州牧体例的袍服,但又似是而非,以免逾制为人耻笑。
这种拘谨的穿衣作风,外人很难理解,连他父亲袁绍都不太喜欢,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且偏偏自己没有察觉到。
刻板地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后,终于有一条好消息,让袁谭精神一振。
他身边的一个近侍,急匆匆跑进正堂,手上拿着一個竹筒:“使君,捷报!北海郡管都尉的捷报!渤海巨寇管承侵袭下密县,下密县守军主动迎击,将其击杀!”
“什么?管承那贼子终于伏法了?好消息呐!我入主青州一年半,总算又有了一桩功劳,父亲知道了,必然欣慰。”
袁谭激动得霍然而起,随后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又忍不住来回踱步,“今日之喜,当浮一大白,传令,明日在府衙设宴款待群僚,同庆此功,让管统速来临淄述职!”
近侍得令,立刻就要去安排,然而刚要退出正堂时,忽然门口又匆匆进来一人。
只见此人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面容坚毅,上唇两撇八字胡非常浓密,他低声而坚决地喝止:“且慢!”
袁谭先闻其声,都不用抬眼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别驾王修。
于是袁谭不由奇道:“管承伏法,乃是大喜,叔治何以阻我庆贺?”
王修似乎非常受袁谭信任,他只是一摆手,那近侍立刻就退开了,到屋外等候,不该听的丝毫不敢听。
王修扫视左右无人,才跟袁谭细奏:“使君,下密之战,或许另有隐情。我也是刚刚得报,刘备派来向主公修好的使者,前几日正在下密……”
王修大致描述了一下始末,还说自己刚刚收到了刘备使者诸葛亮的一封私信,其中提到他们“让北海都尉管统走正常渠道报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世人知道此功乃大公子部下所立”,还说管承的首级,即日将由使团直接送来。
听说人头在诸葛亮、赵云处,袁谭当然不再疑虑,又问了王修一些其他情况,王修也不藏私,直接把郑玄被诸葛亮劝说、一并前来拜见给说了。
袁谭双喜临门,顿觉神清气爽:“郑尚书隐居多年,居然真肯主动出山、去邺城治学?好啊!大喜啊!当年孔文举在北海时,郑尚书尚且不出,如今我治青州,郑尚书终于出山,岂不是说明我治理地方之德政,过于孔文举!
这诸葛亮究竟是何等样人?只是被玄德公派来出使,便能顺手为此文武奇功?何况玄德公于我有举茂才之恩,我自当亲迎!不知玄德公使者到何处了?”
王修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书信,揣摩着说:“使者是坐海船沿海而来,此信发出之日,他们刚刚从下密启程,如今或许到了寿光。最后会从乐安入济水,来临淄拜会,随后去邺城。”
袁谭捏紧了拳头晃了晃:“我自当礼贤下士,既然他们还要去邺城,我们就不在临淄等了,免得他们多走回头路。
我亲自北上去乐安迎接,见过之后,可以带着他们直接逆济水西进,去邺城拜见父亲。”
注:乐安县,位于古济水河口,今滨州市博兴县,与临淄区接壤,相距六十里。
袁谭略做准备,就带着护卫和幕僚团队,策马北上乐安。
……
次日上午,诸葛亮的船队出现在乐安县的济水码头上时,袁谭已经亲自带着幕僚和随从来迎接——
如果是刘备来,那么别说袁谭出迎是应该的,哪怕袁绍出迎都是应该的。但此行来的只是诸葛亮,所以袁谭出迎已经是非常礼遇了,袁绍则是不可能的。
诸葛亮看到这阵势,也不敢托大,仔细正了衣冠之后才下船,孙乾、赵云也依次而下。
至于交割管承首级这些粗鄙活,自有旁人代劳,袁谭诸葛亮这样的上流雅士,肯定不会亲手沾染污秽血腥。
袁谭见到诸葛亮时,眼神先是一亮,随后又下意识变得肃然:“阁下便是玄德公长史、诸葛孔明先生?今日有幸相会。听说先生要去邺城,这一路上定要多多向先生讨教。”
“袁使君礼贤下士,折节下交,令人钦佩,亮不胜惶恐。”
诸葛亮握着羽扇,拱手为礼,宽袍大袖的鹤氅,因为码头上江风大,被吹得猎猎作响,衣袂飘飘,颇有羽化登仙之势。
袁谭客套几句,随口关心些此行途中遇险的细节,又表达了对他们顺手斩杀管承的感谢。随后,袁谭又转向郑玄和崔琰,礼数备至。
最后,袁谭请郑玄先行,他和诸葛亮、崔琰并辔回城,大摆宴席招待。
接风宴上,安抚过郑玄等人后,袁谭才问起诸葛亮此行使命。
诸葛亮自然也避开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