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指捏起一颗蜜饯送到唇边,丁香小舌探出,快速将蜜饯卷了进去,她眯起眼睛,神色倏然变得满足。
他怔了下,慢慢垂下眼,脑海中却浮现出小花猫吃鱼的模样,不自觉地勾了下唇。
明桃第一次摒弃淑女姿态,下意识关注旁人的反应,抬眸望去时,恰巧见他在笑,连忙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药汁,太丢人了。
不过李清洲不常笑,总是冷着脸,他人本就冷,脸也板着,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没想到笑起来时瞧着平易近人多了。
明桃咬了一下蜜饯,甜甜的汁水化开,将腥苦味彻底祛除。
“清洲哥,我喝完了,劳烦你将碗拿出去吧。”明桃也朝他甜甜一笑。
李清洲抬眼,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明眸漾水,嫣然一笑,比枝头肆意绽放的桃花还要动人。
他愣了一瞬,应了声好,抬脚走出门去。
“清洲哥。”
他回过头。
明桃指指放在木桌上的东西,无奈道:“你忘了拿碗。”
还没见过他这么傻的时候,明桃想笑又不敢笑,抿紧了唇努力忍住,眼睛却弯成两道月牙。
李清洲顿了下,匆匆将碗收走,逃也似的离开了。
出了门,被冷风一吹,他吐出一口浊气,他这是怎么了?
正欲关上北屋的门,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大哥,就是这里!”
“走!跟我进去!”
李清洲神色微凛,朝门外望去。
须臾之间,砰的一声,大门被用力踹开,摇晃几下,抖落些许尘土。
一群身穿同样衣衫的壮汉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看热闹的邻里。
李清洲拧眉扫视一眼,转过身看了一眼明桃。
她不安地望着他,脸上血色褪尽,绽放一时的桃花迅速枯萎。
他轻声叮嘱:“不要出来。”
干脆利落地闸上北屋的门,李清洲冷声问:“来者何人?”
为首的方脸壮汉上下打量他一番,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是个能打的,但他身后跟着十个兄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不客气道:“老老实实将那个逃出青楼的妓子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不然……”
十余人齐刷刷拔出腰间佩剑,没将李清洲唬住,却震慑了胆小的村民与孩童,当即惊叫与哭闹声响成一团。
“爹爹,我怕。”
“要出人命了!”
“清洲,不是冲你来的,赶紧过来啊!”
李清洲不为所动,瞥了一眼邻里,目光锁定吴婶的小孙儿吴宁,人机灵又能跑,于是扬声道:“去请里正过来。”
“你放心清洲哥,我马上就去!”
见他撒腿便跑,李清洲稍稍放心一些,随手抄起一根木棍。
吴婶担心道:“清洲啊,你别意气用事,十几个人呢!”
“我心里有数。”
他睥睨着为首的人,眉眼刚毅。
方脸壮汉怔愣了下,一瞬间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过到底是花拳绣腿还是绝顶高手,一验便知。
“上!老爷说了,抓到人重重有赏!”
李清洲握紧木棍,横扫为首三人。
冷眼瞧着他们倒下,他的眼前蓦地出现一幅幅烟尘滚滚的破碎画面,耳边响起鲜血喷涌的声音,令人振奋。
李清洲眯起眼睛,还有精力分神去想,他曾经似乎杀过人。
又有人冲上前来,他握紧手中木棍,又像是握着无坚不摧的宝剑,熟练地像用过千百回。
他看着来人,当机立断便是一棍,那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冷冷地想,蝼蚁之辈,不足为惧,他从前可是……可是……
李清洲茫然地想,他从前是什么?
脑海里的雾散了些许,却又重新变得浓重,什么都记不清了。
屋外兵刃相撞,响声震天。
明桃缩在被子里,听得依然清晰。
她咬着唇瑟瑟发抖,眼泪不停地流,她以为自己会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轰隆一声,屋门重重地震了一下。
明桃捂住嘴,将快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咽下去,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她勉强定了定心,想起以一敌十的李清洲,顿时又担忧起来,她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清洲哥会不会有事?
闭着眼睛凝神细听,一声又一声的闷哼与喊叫传来,她仔细分辨着,越来越怕,已经打了这么久了,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被人打死?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她探出脑袋,艰难地坐起身,含着泪做出一个决定。
不能让清洲哥再打下去了,他已经救了她许多次,这一次,该是她报答的时候了。
为人妾室而已,至少还能苟活于世,可若是清洲哥被打死了,她这辈子也还不清欠他的债。
明桃眼含热泪,缓缓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