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张淮深全盘同意了张延礼的做法,任命张延礼为甘肃二州观察使,二州刺史由张延礼自行任命,反正也只是虚职,就由他拿来拉拢本地大部落酋长。
而墨离军,则仍驻守肃州,由张延礼统一指挥。
对于目前的情况,归义军两线作战,西边伊州防备高昌回鹘,东边肃州攻打甘州回鹘,两边战线上千里,根本不可能来得及互相支援。
而归义军的核心统治一直在沙州,故而沙州亦需留守。
所以,对于如今的局势,张淮深想的也很透彻。
归义军总共有沙州、伊吾、墨离、赤水四军,其中索勋领伊吾军,守伊州,防备高昌回鹘,康通信领沙州军,坐镇沙州。这两军互相支援,防备高昌回鹘,若遇大战,则张淮深亲自出征,统领两军。
而赤水军和墨离军则负责东面战线,这翁婿二人合作的不错,则由亲子张延礼统一指挥。几次大战,张延礼也已经向归义军众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张淮深对这次任命则没有任何顾虑。
如此,四军兵马,两面战事指挥之权,都在张氏父子二人手上,倒也不用担心。
宋润盈见张淮深如此下令,心中大定,但内心仍有忧虑,却不好直说,此刻颇为踌躇。
而一旁的张淮深难得见宋润盈如此模样,也不追问,看他欲如何。
终于,片刻之后,宋润盈还是开口道。
“明公,某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其实对宋润盈想说的话,张淮深不是毫无猜测,此刻故作轻松。
“润盈一向敢言直谏,如今怎可做小儿女姿态。”
“若是公事,有何不可对人言。”
“若是私事,亦无妨,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此事出自汝口,入吾耳,不复第三人知晓。”
见张淮深如此,宋润盈也不再保留。
“此即是公事,亦是私事,乃明公家事。”
“请恕某直言,不知明公百年之后,欲传位于何人。”
宋润盈直接问道,历来这种事情,都是臣属极力避免牵扯的,因为此事实在是风险太大了。
而归义军孤悬在外,形同割据,也是一个小势力,将来也会有这样的问题。
这次,张延礼锋芒毕露,让归义军内部出现新的危机。
“某至今未获旌节,而节度使之位,自有朝廷任命,哪里轮得到吾等私相授受。”
张淮深语气怅然,有所感伤,但言语间还是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
但宋润盈既然已经问出口,又岂会中途而废。
“明公何必瞒我,瓜沙二州基业,昔年司徒起兵,从吐蕃获取,这河西节度之位,自然是张氏一族,若是外人取得,何以服众。”
“润盈即知,六州基业,乃司徒获取,如今叔父尚有子嗣在长安,若真论来,这河西节度之位,当由叔父子嗣继承。”
张淮深一脸凝重的说道,与宋润盈谈到此刻,他亦不再保留,这是目前归义军内部最大的矛盾。
昔年张议潮去长安为质,诸子年幼,加上也是对兄长张议潭入朝为质,病逝长安的歉疚,让张淮深代领藩镇。
本来若是朝廷任命,也就名正言顺,加上张淮深乃张议潮亲侄,张议潭也是昔年起兵的元老,此事乃张氏家事,倒也能服众。
但张淮深一直没能获得朝廷旌节,而且他也有增强实力、削弱各大家族的举措,故而境内的其他大家族多有反对,让他的统治不算稳固。
若不是张议潮子嗣仍在长安,而归义军周边强敌环绕,说不定都打起了一场内战。
“明公何必如此,明公乃司徒亲侄,明公之父亦有大功,而此位亦由司徒当年亲传,名正言顺。”
“而明公治理河西多年,对内百姓安居乐业,对外开疆拓土,亦有大功,何必谦让。”
“况且,嗣位传承皆有序,不可私相授受,昔年战国赵襄子、成汉李雄身后之祸犹在眼前。”
宋润盈神态颇为紧张,一脸凝重的说道。
他说的赵襄子乃春秋末年晋国四卿之子,其为赵氏家主之时,被智伯兵围晋阳,却能与韩赵两家合谋,共灭智氏,三家分晋,奠定战国赵氏数百年基业。
但其乃赵氏庶子,其父赵鞅越过嫡长子伯鲁,传位于他。而赵襄子感念长兄之恩,传位于长兄之孙赵浣,却造成亲子赵嘉驱逐赵浣,而赵嘉死后,国人共杀赵嘉子而复迎立赵浣。
而成汉李雄,乃氐族首领,两晋时割据益州自立,生前也是一时枭雄,但死前舍弃亲子,传位侄子李班,但不久李班被李雄亲子李期与李越所杀,造成成汉内乱。
宋润盈此刻颇为焦急,有些口不择言了,他举的两個例子都不恰当,用词也颇为僭越。
但张淮深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深想,只是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亦没有继续坚持。
张淮深既然已经自称留后多年,又怎么可能在此时放弃权位,交给还没有见过几面的堂弟,只是多年苦苦维持局面,却多有掣肘的抱怨罢了。
说完没多久,宋润盈就已经明白了他言语中的问题,但见张淮深未有追究,也不再继续言语。
片刻后,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