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凉州城内,嗢末首领崔素病重,已至油尽灯枯之际,药石无救。
但崔素瞒住消息,以防备回鹘和六谷部的名义召集众首领议事,并抽调心腹将领带兵驻扎在凉州附近。
崔素虽然年事已高,但之前的十余年,每年都传出病重的消息,而各部议事也是常态,所以这次崔素病重的传言也没引起任何骚动。
加上崔素被推选为首领多年,昔年趁朝廷不备入主凉州也是他一手策划,故而威望甚高。
他的这些举动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各部首领还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环境了。
“君儿,各部首领可有任何异动?”
崔素躺在床上,一句话咳了数次才艰难的说出,一旁有美貌的侍女及时上前,喂其服下汤药。
不过,崔素声音虽然虚弱,但其眼神锐利,令人不敢直视,虎死不倒,余威犹在,何况其濒死之际,更是择人而噬,这次又不知要带走何人。
“父亲不必担心,之前数年一直如此,鲁彦等人未起疑心。”
“这些日子鲁彦一直拉拢各部首领,欲待父亲百年之后继任首领之位,而吾等一直未有任何反应。”
“今日,玉儿也回娘家,亦无任何不妥。”
此刻在崔素面前,崔君恭恭敬敬,对答如流,对接下来要做的大事丝毫不惧,这份沉稳非比寻常,不似传言那般平庸无能。
“鲁彦再怎么说,也是尔岳丈。”
“吾等密谋,非为私仇,不可折辱他。”
“玉儿亦为你产下一女,此事之后,汝不可留其在身侧,但不需赶尽杀绝。”
“让她出家吧。”
也许是汤药确实起了作用,这次崔素语气虽然仍旧虚弱,但不像之前那样断断续续。
崔君依旧在一旁恭敬侍立着。
“父亲不必忧心,诸事儿已安排妥当,亦有备手。”
“父亲只需养好身体,我们崔家一统各部,还需要父亲的领导。”
崔君神色略显复杂,但情感真挚,不似作伪,看来这两父子不管对外如何,但确是父慈子孝。
“君儿又何必哄某,吾之身体吾自知。”
“也就这几日的光景了。”
“吾恨,好不容易天赐良机,但吾这身体,撑不住了。”
“昔年,起事之初,大唐强盛,又有张议潮这等人杰,吾不得已,只能蛰伏称臣。”
“后来,好不容易大唐猜忌,拆分河西藩镇,调走了张议潮。”
“否则,有他在,被其一统河西,吾父子二人永无出头之日。”
“可惜,吾部势弱,吾虽凭大功坐稳首领之位,但错过良机,未将其一网打尽,专权于一人,而这些鼠辈,目光短浅,多有掣肘。”
“昔年,甘肃二州有龙家、南边又有六谷部,吾担心外敌趁虚而入,一直没有对付他们,只能徐徐图之。”
“如今,回鹘南侵,龙家一蹶不振,六谷部又惨败。”
“西边,归义军与回鹘对峙,南边,折逋老儿自顾不暇,东边的大唐藩镇只顾内斗。”
“吾多年布局终有收获之日,吾父子二人终于有机会彻底铲除他们。”
崔素临终之前,可能是回光返照,精神非常好,将多年压抑之情倾泻而出。
而崔君在一旁,仍旧恭敬听着。
“吾死之后,汝假意推举鲁彦为首领,其必不疑,再趁各部首领议事时一网打尽。”
“再取其人头,吞并各部,吾已收买各部勇士,凭吾父子二人多年威望,当无虞。”
“而折逋老儿,必会趁机来攻。”
“但其如今,势不如前,无法轻易号召各部,而闻某之死,其必松懈。”
“汝可趁此机会,率精兵偷袭,其必不备,可一战胜之。”
“有此大胜,内部将再无反对声音。”
崔素虽之前已经谋划多时,但临终之前仍旧不放心,继续叮嘱着。
“而汝胜六谷部后,不必与其纠缠。”
“折逋老儿两败之后,内部必然分裂,尔若猛攻,则其还能号令各部一同对外。”
“汝可趁势退兵,则其内部必乱。”
“汝要记住,吾等之大敌,在西。”
“归义军与回鹘如今对峙,汝不可加入,可趁其两败俱伤之际,向西进军。”
“无论孰胜,皆不可任其喘气,需痛打落水狗。”
“而此战过后,吾崔氏可缓缓图之,尽占河西之地。”
“对大唐,汝需遣使纳贡,请求册封。”
“其余威犹在,非吾等可以轻视。”
“但亦不可信任,吾等虽为昔年河西将士后代,但亦为吐蕃之民上百年,吾等之路,需靠己身,不可依仗他人。”
“吾嗢末本十部,曾有两部投靠朝廷,虽高骈征南诏,但其驱使两部为前锋,致部众伤亡惨重,而后四散。”
“汝不可重蹈覆辙。”
一口气连续说了这么多话,崔素终于有些疲惫,停顿了下来。
而一旁的崔君始终在一旁安静听着,这些策略,父子二人早就商议多时,谙熟于心。
此刻崔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