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分迟疑,语气诚恳,眼神笃定,她直直跪下,“唐荇不过一届孤女,被杂耍戏法班子收养才活了下来,班主死后我便流落在外,崇敬国师才学了些皮毛术数,靠着些不入流的小聪明勉强维持生计而已。”
“不瞒太子殿下,民女确实起了高攀之心,才处处谨慎,想借立功为自己谋一份前程。”
“高攀之心”……
温暨望脑子里只余这四个字来回翻腾。
他呼吸乱了一瞬,脸也开始发烫,几乎是逃到堂屋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他从未动过娶妻念头,更别说只与屋外的小娘子见过几面。
——可她已救了他的命,自己以身相报,倒也合情合理。
他自是不在乎所娶之人出身的。
但父皇可会同意?国师可会同意?
若带她回宫,自己可否让她安稳度过余生?那高墙已经束缚了自己,真的可以拉她来陪伴?
他私心战胜了理智:说不定……说不定自己可以保护她呢?
屋外,被温暨望扭头撂下的池荇还跪伏在地,满心疑惑——
欸?这还表着忠心呢,人怎么跑了?
难道刚说错话了?是她操之过急?
胡思乱想好一阵,温暨望的茶杯一抖,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把她落在外面了。
他心中愧疚,闷声道:“你先进来。”
池荇满头雾水,站定在他五步开外,一双睁得溜圆的明眸企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端倪。
温暨望耳朵通红,背过身问:“你是怎么想的?”
——是想做侧妃还是别的什么位置?若是正妃……也不知可不可以求老师帮忙说服父皇。
若她执意要自己如此报恩,身边多一个这样明媚的人陪伴,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
老师若知道她救了自己的性命,定会帮忙从中斡旋的。
身后的池荇全然不知温暨望已然彻底想歪,她一听有戏,欢脱开口道:
“太子殿下,民女斗胆求您为我引荐,拜入国师门下!”
不论当年巫蛊旧案是否真是国师所为,至少拜入国师门下,若能得他的青睐,更有利于自己日后动作。
池荇心中算盘打得太响,半天才注意到温暨望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已经沉默很久了。
莫名觉得,前方太子好像此时此刻正强撑着伫立于茫茫雪原之上,孤零零好不凄凉。
“太子殿下?”她犹豫地开口提醒。
片刻后,温暨望才温和回话:“只要你我平安出去,无论高显是否有罪,我都会为你引荐。”
是他自以为是,信马由缰。
燎原野火怎会对他这一潭死水动心。
她只会燃至天际,怎会为自己甘愿受困于那一方小小天地。
高高的宫墙,只是他一个人的束缚。
温暨望心中嘲讽自己那一瞬间的方寸大乱。
“民女……民女眼下并无十足把握可以安全离开。”池荇惭愧道。
温暨望随意坐在一张圈椅上,身姿如挺松翠竹,不像是被押在这府中的囚徒,更像来访友的贵客。
示意她在身边圈椅坐下,他问道:“为何?之前仙子可是与我有过保证的。”
池荇目露担忧:
“情况有变……民女欲借今晚除祟查清秋菊之死与许、高两家之间的关系,其中恐怕内情复杂,许老太爷会对我起杀心。不过只要拖延几个时辰,待到我友人联系不上我,自然有法子救我们出去,只要您出去了,就会让他们认罪伏法,对吗?”
她眼神期盼,甚至带了一丝恳求,温暨望没见过她这样的神色。
她究竟为何急切?
“这般行事,你处境太危险,不如暂时拖一两日,先与你的友人商量好对策。”温暨望沉声拒绝。
“不能再拖了!”池荇脱口而出,旋即后悔地陷入沉默。
她急切将许家人扳倒的想法若被有心人知道,可能会导致暴露自己身份,面临灭顶之灾,无法继续追查下去。
可她真的太急了。她已蹉跎十年,多一息都不想再等,那些危险,算得了什么?
无论许家与高家究竟密谋了什么,她都可引着温暨望清查许老太爷的府库。
按春杏的说法,除书房外,府库中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且把守的更为滴水不漏,连昨日衙门的人来了,都守卫森严,唯有强行进入一法。
“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注1)”温暨望递给池荇一杯凉茶,缓缓道。
“我不知你为何心急至此,生死皆抛。可欲速则不达,无论你想做什么,冒进已是第一大错处,第二大错处,便是轻视自己的性命。”
温暨望一改从前温和淡然的态度,认真道:“我将玉坠给你,你今夜交给你的朋友,叫她拿着去找锦衣卫。你可以依着你的计划调动他们保全自己,你想查之事,我会助你完成。”
池荇:?
好小子,原来他早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