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种颜色的光辉回归最初的同一种颜色,由此,天空的大洞被修补,如瀑的暴雨止歇,愤怒的山火消了气,沸腾的海逐渐平息。
横溢的洪流不再上涨,从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浅浅松了一口气。
但仍有问题亟待解决。被大水冲毁家园的人们被迫拖着饥饿的身体流浪,在漆黑的夜中逃避凶兽觅食的嗅探,寻找那微弱的希望之光。
从九千尺的高天向下俯瞰,在茫茫天地之间,有一道黑色的细线在连绵的山间缓慢移动。
这大概是寻找新家园的众多队伍中的其中一支。
这支队伍最初可能只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后来从各个方向来的人们使这支队伍逐渐壮大。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地——沉玉谷。
有人说,那里是一片大山之乡,在如今洪水蛮横无比的时代,那里是一个好去处。
他们不敢睡觉,因为有凶猛的野兽、可怕的魔兽在暗中时时窥伺。
行进队伍的背景换了又换,有经过暴雨摧残而雾蒙蒙的太阳,也有每晚变化形态的清冷月亮。但无论日月如何轮转,这支队伍仍然没有选择停下。
他们在追逐,也许是在追逐太阳,又或者在追逐未来的希望。
长期的跋涉无疑是艰辛的,队伍变得有些麻木。
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母亲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瘪瘪的馕饼,用手指抠掉上面长出的霉斑,掰出一小块递给绑在自己背后的小孩子。
小孩子看到食物,肚子应景的“咕~”了一声,小手接过这一小块饼就迫不及待地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的年纪还太小,牙齿没有长好,硬邦邦的饼对他来说并不友好,但他还是十分努力地嚼着。两颊被塞得鼓鼓的,一动一动,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孩子可爱的模样让周围的大人们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母亲撇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两位少年。其中一个似乎情况不太好,脸色煞白地在另一个少年的背上昏睡着。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自加入这支队伍开始,她就注意到这两位长得俊俏的小少年了,一个人一直不醒,另一个人一直不离不弃地守着、护着,让人生怜得紧。
她又掰了另外一小半饼递了过去。如今粮食紧缺,这一小半已经是天大的慷慨。
不过这番好意遭到了礼貌的拒绝。
母亲也没羞恼,把饼收回重新安放好,颠了颠绑在背上的孩子,自然地与他们拉起了话茬。
“您问我的名字?”
少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鸢尾花一样的颜色里似乎装满夜的星辰,眼尾的一抹红晕更添几分秀气。此时,他听到对他们表露善意的母亲的询问,微微一笑,礼貌作出回应:“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从前的称呼已经被我舍弃;如今的我并没有名字,夫人可以称呼我为‘流浪者’。”
无家可归、居无定所的人才会被称为“流浪者”,母亲的眼神在流浪者和少年的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你背上的这位……难道不是你的家人吗?”
流浪者轻轻笑了一下,将背后的人背得更稳了一些,“是家人。我就等着他给我起新名字呢。”
起名字,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在寻常的家庭中,一般是父母为自己的孩子起名,给予孩子以殷切的期望与诚挚的祝福。但无论如何,一个人将一个名字赋予一个人,这两者之间就产生了特殊的羁绊。
名字,是新生的开端,也是羁绊的起始。
流浪者在等一个人醒来给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只是……他的少年没有如他期望中醒来——一直在沉睡着。
少年的死而复生与天理有关,这是无可置疑的。但如今天理……
少年胸腔中重新响起的心跳声让流浪者喜悦,而在补天之后少年每况愈下的身体又让流浪者生起愁思。
背上的昏睡者吐息并不均匀。听着耳边一声长、一声短,一声重、一声轻,流浪者都觉得自己从前渴求无比的心脏这回自己长出来了,还是砰砰跳得特别欢腾的那种。
开玩笑的,他的胸膛内依旧是空荡的平静,一点起伏都没有。
时希原本哭着闹着也要跟来,可是不巧,稻妻有人到访。
如今的稻妻除了八重神子则没了能主事的人,时希既然在外享有雷电家“姬君”的尊号,那么就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于是,在将某个爱哭的妹妹打发给前来寻找姬君的稻妻官员,并接收时希“我一定会回来的”言论之后,流浪者就踏上了回璃月寻医的旅程。
流浪者每天都在祈祷,祈祷璃月那位医术听说很是厉害的白术没有因为灾难死去——特别真诚。
与这位年轻的母亲又经过几轮礼貌的问答之后,队伍又重新陷入寂静。
这道细小但坚韧的细线仍在天地的注视下缓慢而又坚定地行进着。
……
路程虽有惊险,但总归还算顺利。
当看到描述中的大山之时,人们喜极而泣。
巍峨连绵的大山给足了人们安全感。
沉玉谷的人是善良的,是淳朴的,他们接纳了这支远道而来的队伍。
由千岩军在前引路,流浪者一路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