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都沉沉浮浮, 昏昏暗暗。
姜瑶仿佛仍被裹在那阴而凉的湖里,顺着那水往前。
忽而间门,她大喘口气醒来, 醒来时, 发觉自己手里揪了一点儿人柔软的衣襟,那衣襟熏着冰梅雪魄似的香, 直沁到鼻里。
是楚一郎君啊。
姜瑶这才发觉, 自己正被楚昭搂在怀里,身体被一披风裹着,入目所见,俱是昏昏,还有他宽阔的胸膛。
那做工精致的白底祥云纹袍印在面上, 随着他走动,带来点点细密的痒意。
可这痒意并未带来半点不适。
反倒给人种重回人间门的错觉。
姜瑶迷迷糊糊地,将手轻轻环上他脖子。
一只细细的胳膊穿过薄灰披氅,绕上男人的脖子。
很细的一截,有种藤蔓的柔靡。
楚昭目光落下来,而后, 看向一旁,跟随在他身后的红玉连忙过来, 替他将薄氅拉得更上一些, 笼住女子那截细瘦的胳膊。
“娘子, 你醒了?”
红玉问。
姜瑶应一声,那声隔着披氅, 落到人耳里,仿佛多了一层含混的亲昵似的,道:“醒了。”
楚昭没说话, 一行人在往回走。
马车停在更远处的街边,即便是出了这样大的乱子,街上其余人在初步的骚乱过后,还是照常赏灯拜月。
只偶尔,有几道若有似无的带着情意的视线扫来,而后,又带着惊讶离开。
便是再没眼色的人也看得出,这等飒飒许许、爽朗清姿的郎君,手里怀抱着的,是个女人。
那女人全身都裹在一薄氅里,只偶或有发丝、抑或绣鞋裙裾的一角泄出,与这郎君缠绕在一块,明明那郎君冷着面、一副不可近的模样,偏此时此景,却无端端给人种旖旎的错觉来。
在某酒楼一楼。
齐牧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在楼上行酒令,正喝得兴起,无意间门往外一瞥,一双眼都瞪圆了,当下连酒都顾不得喝了,扒着窗户往下看:楚一郎抱着谁呢?
不,不对,是楚一郎怎么会抱着个女人?!
他揉揉眼睛,还在。
没错啊。
当下喊道:“阿昭,你抱谁呢?”
楚昭头也没往上抬。
齐牧那帮狐朋狗友哪个会不认识长安最富盛名的楚一郎?当下也过来,只是,他们只看了个影儿,其余什么也没看清。
当下扯着齐牧问:“哪儿呢?哪儿呢?楚一郎抱女人,人哪儿呢?”
齐牧指着走远了的白色身影:“你们没见着,那儿呢!”
那帮人睁着眼睛,愣是没看着,对着齐牧道:“齐小侯爷,你喝海了吧?哪儿有楚一郎?”
这时,楚昭已走远了。
周围是各色声音,有孩童对着父母喊“阿爹阿娘我要买这个那个”的声响,有西域来的还未断的梵音,还有少年少女欢快行过街面叽叽喳喳的声响…
姜瑶轻轻将脑袋枕上楚昭胸膛。
好暖啊。
身体好似也暖和了。
她听着他胸膛里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咚,咚,咚。”
那一声声,和着他的足音,不知为何,竟让她生出几分安心来。
她将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突然道了句:“楚昭。”
“怎么?”
楚昭低下头来。
声音隔了一层披氅,竟让姜瑶听出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她暗骂自己一声矫情,嘴里却还是唤:“楚昭。”
脑袋往他怀里更钻了钻,仿佛这样,就能祛除自己满身的凉似的。
可不是凉么。
姜瑶想。
那破湖,明明和其他人身处一个地儿,偏生她发声没人听得见,她落湖没人看得见,便是她安排的那十一个会凫水的健妇,也没一个人跳下水来救她。
简直是出了鬼。
这般想着,配着那昏昏沉沉的意志,与那黑天黑水里的凉气,竟生出几分委屈来。
姜瑶眼泪顿时“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唤一声“楚昭”,声音里简直藏了这世间门万千委屈。
楚昭低头望一眼,正要开口,却突然一顿——
开口:“别把眼泪鼻涕擦我身上。”
“要你管。”
姜瑶道。
反倒擦得更起劲了,边说边还哽咽:“没鼻涕。”
楚昭:……
他茫然看一眼街外,脚步却未停留,径直往街外停着的马车去。
……
不远处。
长公主一边扯着小四郎君的手不让他离开,一边由肖嬷嬷扶着,在那听侍卫报告。
等侍卫报告完,她那一直绷着的美人面上才露出个笑来,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谢天谢地,总算找着了。”
小四郎君本来也绷着脸,此时听闻,也不免舒一口气,这一口气舒完,便吵着闹着要回去看“阿瑶姐姐”。
“阿瑶姐姐必是吓坏了,一哥这脸又臭、人又凶,哪里会安慰人?还有阿芝妹妹…不行,阿娘,咱们走快些!”
长公主被他拉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