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眼中一热,垂下眼睑,诚挚无比:“臣妾万事当心,是因为病的是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她大着胆子凝视皇帝,恳切道,“皇上这些日子病着,少有言语,臣妾陪在皇上身边,皇上何处不适,想做什么,臣妾一一揣测,倒觉得与皇上从未如此亲近过。”
皇帝沉默片刻,伸手拍一拍皇贵妃的手,温和道:“皇贵妃有心了。”
服完药皇帝便又睡下了。皇贵妃忙碌了大半日,正要歇一歇,却见翠浓进来,低低耳语几句,便强撑着身体起来,走到殿外。
廊下里皆是新贡的桐花树,分两边植在青花莲纹的巨缸内。桐花绵绵密密开了满树,绛紫微白,团团如扇。风过处,便有雅香扑鼻。皇贵妃闻得药味久了,顿觉神清气爽。转眸处,月色朦胧之中,却见一个宫装女子跪在殿前,抬起清艳冷然的面庞,朗声道:“皇上卧病,皇贵妃娘娘为何不许臣妾向皇上请安?”
皇贵妃扶着品红的手,和颜悦色道:“舒嫔,皇上的病容易传染,本宫也是担心你们。与其人人都来探视侍奉,哪一个弱些的受了病气,六宫之中还如何能安生。”
意欢不为所动,只是觑着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好生辛劳,独自守着皇上,却忘了您还有公主要照顾,倒不比臣妾这样无儿无女没有牵挂的,侍奉皇上更为方便。”
皇贵妃站在清朗月色下,自有一股凛然不肯相侵之意:“你自是无儿无女,可你还年轻,万一沾染上疥疮伤了你如花似玉的容貌,那以后还怎么侍奉皇上?便是愉妃,本宫都没有让她过来,。”
意欢本就长得清冷如霜,肤白胜雪,一笑之下更如冰雪之上绽放的绰艳花朵,艳光迷离。她施施然站起身,风拂她裙袂。飘舞翩跹:“皇贵妃娘娘真是好贤惠,一人侍奉皇上,不辞辛苦,臣妾等人想见一面都不得。这也罢了,只是臣妾为皇上亲手编了福袋,已请宝华殿法师开光,能否请皇后娘娘转交?”
皇贵妃听她这般说话,丝毫不动气,只是笑:“福袋甚好,只是不如等来日舒嫔亲自交给皇上更有心意。夜来露水清寒。恐伤了妹妹。本宫想。皇上病愈后。一定希望见到妹妹你如花容颜,那么妹妹还是回宫好好歇息吧。”说罢,皇贵妃再不顾她,只低声嘱咐。“品红,还是老规矩,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皇上静养。”她想一想,又道,“龚鲁给本宫准备的坐胎药,一定要记得按时给本宫送来喝。”
品红清脆地答应一声:“其实皇上病着,娘娘何必如此着急?”
皇贵妃压低了声音道:“比起之前皇上对本宫不闻不问,如今已是好了许多。若不趁皇上病势好转对本宫有所垂怜之时怀上龙胎,更待何时?”
品红只得默然。便又守在门外。意欢见皇贵妃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得揉着跪得酸痛的膝盖,悻悻道:“荷惜,陪本宫去宝华殿吧。”
荷惜担心道:“小主。自从皇上卧病,您一直在宝华殿为皇上祈福,不停编织福袋,描画经幡,奴婢真担心您的身子。何况,太后也没有这样交代啊。”
意欢浅浅横她一眼,已然含了几许不悦之色:“本宫关心皇上,何必要太后交代。你若累了,本宫便自己去。”
荷惜忙道:“奴婢不累。只是您这样做,皇上也看不见啊,白白辛苦了自己。”
意欢仰望满天月华,郁然长叹:“皇上看不见又如何?我只是成全我自己的心意罢了。”
皇帝这一病,缠绵足有百日,待到完全好转,已是六月风荷轻举的时节。而皇贵妃,也因悉心侍疾,复又承恩如初。宓姌侍疾致病,皇帝更是疼惜,又偶然听宓姌说起意欢日夜在宝华殿祈福的心意,对二人宠爱更甚。乍看之下,六宫中无不和睦,自然是圆满至极了。
到了九月金桂飘香之时,更好的消息便从永和宫中传出,己然三十五岁的皇贵妃,终于再度有娠。这一喜非同小可,自肃慧太子早夭之后,盼望嫡子多年,如今骤然有孕,自然喜出望外,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如此,连承恩最深的宓姌与意欢亦是感叹。意欢羡慕不己:“原本就知道借着这次为皇上侍疾,皇贵妃一定会再次得宠,却不想这么快她连孩子都有了。”
宓姌抚着平坦的小腹,伤感之中亦衔了一丝深浓如锋刃的恨意,只是不肯露了声色:“想来我己二十八岁了,居然从未有孕,当真是福薄。”她停一停,叹道,“皇贵妃有孕,皇上这么高兴,咱们总要去贺一贺的。”
意欢扬了扬细长清媚的凤眼,冷淡道:“何必去赶这个热闹?皇贵妃有孕与我何干,我既不是真心高兴,自然不必假意去道贺!”
宓姌笑语嫣然:“贺的是情面,不是真心。若不去,总落了个嫉妒皇后有孕的嫌疑。”
意欢曲起眉心,嫌道:“姐姐从不在意这些虚情假意的,如今也慎重了。”
宓姌的笑容被细雨打湿,生了微凉之意:“浮沉多年,自然懂得随波逐流也是有好处的。”
意欢沉郁片刻:“姐姐也如此,可见是为难了。
宓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