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座方形篝火座落城外,烈焰熊熊燃烧。 火光腾起数米,灰黑色的烟柱快速攀升,似十条巨龙扶摇直上。 智氏二人驱车上前,拜见国君之后加入氏族队伍。智渊与陶裕并排,位在众勋旧之首。 二人率领的大军留在城外,雁翅形分列,矛戈林立,军威凛然。 车驾并行时,有狐丹侧首看向智渊,目光阴冷,眼中隐含刀锋。 有狐达凝眸深思,片刻间恍然大悟。多日来萦绕心头的困惑终于解开。公子长和丽夫人遭遇横祸,被公子珩的凶横震慑,他竟疏忽了晋阳城的动向! 不该如此大意。 有狐达自诩胸有丘壑,大小诸事运筹帷幄,却屡次在公子珩面前失策。他不得不怀疑公子珩怕是有狐氏的克星。 鹿敏看向勋旧队伍,视线短暂停顿,很快移向前方的两驾玄鸟车。 衮服冕冠的国君,玄衣玉饰的公子。 前者高大挺拔,肃穆庄严,却隐隐透出垂暮之气。后者年少俊秀,常年离不开汤药,却予人锐利之感,犹如出鞘的利刃森然渴血。 想起珍夫人递送的消息,鹿敏缓慢眯起双眼。 猛虎日衰,尖牙利爪不足为惧。幼虎渐长,终将咆哮山林。为家族计,同有狐氏分道扬镳恐怕不够,必要时,鹿氏必须断尾求生。 智氏归来参与祭祀,勋旧气势大涨。与之相对,新氏族遭遇迎头一棒,集体陷入沉默。 尤其是赖氏和吕氏,洛水边一役,两家损失过半私兵,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事后搜寻战场,发现数目对不上,数来数去都少去一人。若此人未死,必定被对手俘虏。 碍于尸体损毁严重,失踪的私兵很难确定身份。 两位家主感觉事情不妙,见面商议之后,决定隐瞒下此事。 看到先氏的下场,他们对有狐氏失去信任。 隐瞒尚能苟延残喘多活几日,主动透出消息让有狐氏知晓活口被抓,两人自问承担不起对方的怒火,八成会死得更快。 “能拖一日是一日。” 怀揣着相同的心思,赖氏和吕氏结成同盟。 除了掌握战况的鹿敏,其余新氏族都被蒙在鼓里,以为两人麾下私兵大败,全部葬身洛水河畔。 车队行出城门,马奴陆续跳下车辕,氏族们接过缰绳亲自驾车。 车轴转动,发出吱嘎声响。 顶伞罩下暗影,覆盖雕刻图腾的车身。 随着车驾前行,氏族们同时抬起目光,望向驶在前方的玄鸟车。 晋人好战,武风烈烈。 晋侯早年也曾征战沙场,在军中立下不小的战功,御车不在话下。 令众人好奇的是公子珩。 林珩自幼体弱,传言四季离不开汤药。奉君命离国九载,在上京期间还曾遇险,掉入冰湖差点丢了性命。 在氏族的印象中,公子珩性情凶横,却摆脱不掉 “瘦弱” “?()_?” 宗的声音穿透火光,在空气中回荡。 巫齐声高喝,向火中投入雕刻的骨板,高举双臂向天。 “献牺牲!” 晋侯和林珩迈步上前,宗亲手捧来宝剑,晋侯握住剑柄,猛刺向一头牛的脖颈。 宝剑锋利,削铁如泥。 寒光过处殷红飞溅。 国人以铜盘接住流淌的血,牛首被斩落,牛身被奴隶抬起,投入燃烧的烈焰之中。 轰地一声,火焰跳跃攀高。 火中发出爆裂声响,火星四面喷出,绕着篝火旋舞,随即被烟气吞没。 “公子。” 宗又捧来一柄短剑,奴隶牵来一头羊。 短剑入手极沉,边缘泛乌光,传言是天落巨石锻造。此剑是天子赏赐给二代国君,奖其讨伐犬戎有功。 林珩握住剑柄,走近绳索捆住的公羊。 不料变故突生,牵羊的奴隶故意松开手,绑住羊四蹄的绳索齐齐断裂,肥壮的公羊在地上翻身,挺起尖角冲向林珩。 “公子小心!” 事情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间,智渊和陶裕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宗欲上前帮忙,不想被晋侯拦住。 染血的宝剑挡在他面前,晋侯眼带杀意,出口的话却大义凛然:“不能斩牺牲敬天,不配为晋室子。” “君上!” 看出晋侯的意图,宗心中骇然。他万没想到晋侯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包天到扰乱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