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开朗地笑着,说着这就是奴婢与殿下相认的暗号
魏弃倏然趔趄着起身。
顾不上一地书文凌乱,颤抖的右手努力摸索着书架,终于,手指抵住机关、猛地一按。只听殿内一阵窸窣声响,床底的暗门再度打开,地宫的冷气森然扑面,他将意图跟来的狸奴拂开,低声道“在这等。”
随即,几乎手脚并用地他的身体已然瘫软下去,可他仍咬牙,搀扶着墙壁,扶着香炉,扶着床沿,直至走近那暗道入口只需再一矮身。
身后,倏然传来一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陌生却亦熟悉无比的一句“阿毗”
那声音似痛极悔极,他一瞬怀疑是幻觉抑或真实,却还是迟疑着回过头去。
魏峥立在殿门前,背着光,瞧不清脸上神色。
可见他回头,仍是几步上前,将他扶坐在床边。
男人不住轻抚着他的脸,他的手臂。似乎唯有以此,才能确认眼前浑身沐血的少年还有几分活气。
“阿毗,”魏峥道,“为何会这样你这是,又发病了”
魏弃没有回答。
他眼里的魏峥已经扭曲变形,难以辨认,或者说,此刻他入目所见,所有的东西,都在逐渐变得面目全非。他清楚自己已经开始丧失理智脑子里仿佛只有破坏和自戕两件事。
他必须到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地方去。
他要熬过这一次,熬过每一次。
熬到,熬到
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离开这个地方。
见世间百态,看万水千山,最后再去那个,名叫“江都”的小城看一眼
魏弃推开魏峥,挣扎着摔倒在地。
他用爬,也要爬进曾经最不愿待的地宫,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唯有活下去
到这一刻。
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丽姬临死时留下的最后愿望,是希望他不要报仇,好好地活着。
人死如灯灭。
他本也可以有选择,不做天平两端,永远被抛弃的那一个。
“阿毗。”
魏峥却又一次拦在他面前,蹲下身来,扶起他。
这一次,男人直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一贯沉凝而清明的眼睛,却沤得深红一片。魏弃似乎意识到什么,浑身倏然绷紧。
汗意如瀑。
“放过”他的声音已然因痛苦而含混不清。
可他仍是,平生第一次愿意舍弃一切,舍弃清高与自尊,只是近乎哀求地说“放过,我我,想”
他才十五岁。
他只不过是个十五岁、却从未尝过鲜衣怒马滋味,一生囚困于此的少年。
我想活下去。
如此简单的五个字。
可他终究没有机会说完,一息过后,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一瞬软倒下去。
汗与血,在地上晕开一地湿渍,他用尽最后力气低头,看向那把没入他心脏的匕首。
他却几乎感觉不到痛,只是低头,一眨不眨地看向那刀柄,那雕工精美的花纹,看向那、似乎唯恐他不死,直至这一刻,仍然紧握住匕首、甚至又一次搅动、加深伤口的那双手。
刀刃穿过他的皮肉,骨血,而后,仿佛有轻微的“嗬拉”一声传来。
他听得很清楚,却花了很久时间,才意识到,那是穿过他脊背的声音。
这把匕首,几乎把他钉在了地上。
他起初还能喘息,后来,呼吸似乎都染上腥气,他的意识逐渐涣散。
“阿毗。”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
唯有魏峥的声音幽幽传来耳边,伴随着后脚赶至的一众纷乱脚步而男人依旧轻抚着他的面庞,低声说“父皇不愿看你这般毫无尊严的活着。父皇宁可你”
后头的话,他却再也听不清了。
萧殷从萧家祖母院中出来,一扭头,便喜气洋洋地来偏院找谢沉沉,想炫耀自己今日为她在祖母跟前出气的功劳方才,他要祖母不许欺负她、不许让她干不喜欢的事,祖母可都笑呵呵地答应了。
要不是他,她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想到这里,他的尾巴不免翘到天上去。
谁知等他大喇喇推门走进谢沉沉房里,却见谢沉沉正翻箱倒柜地收拾行囊,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你这是”
萧殷一惊,立刻叫出声。
沉沉怕他闹出太大动静,慌忙捂住他的嘴,又连连在嘴边比着“嘘”的手势。
确认萧殷不会再大吵大闹,这才松开了手,顺手合上门。
“你这是要干嘛”萧殷围着她左看右看,皱着眉头问,“你要走去哪里有没有和阿娘说”
沉沉觉得骗一个孩子实在不妥而且眼下这被现场抓包的情况,八成也骗不过。
于是,边蹲下身收拾行李,干脆也老实交代了“嗯,我要去找个人,”她说,“怕老怕你祖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