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谢沉沉的“心大”, 实在毫不吝啬地体现在诸多方面。
譬如,近在一炷香前,她还在感慨漂亮的脸蛋不顶用, 一炷香后, 就因为魏弃夸自己“中等偏上”而毫不掩饰地翘起尾巴;
又譬如,同样是一炷香前,她还在因忧心可怜的说书先生而吃不下饭,一炷香后,便在众侍卫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风卷残云般扫荡完几大碗连饭带汤。
只不过嘛。
等到吃完了,饱暖思后路。
她悄摸抬起眼睛,看向自家那位无论何时都云淡风轻、形若谪仙, 吃顿饭连嘴角都不带脏的九殿下,又忍不住忧心忡忡起来话说, 魏弃突然对她这么好,会不会有诈呀
虽说方才是他自己说的, 不要她还银子,只要她陪他来个地方。
可结果就是来陪他吃顿饭还是她吃得多那种。天底下有这等好事
就算有, 这是魏弃能做得出来的好事
沉沉面色凝重地想,只有两种可能。
要不就是魏弃真的转性了,要不就是他“疯”得更彻底了。
坐在她正对面、被她鬼鬼祟祟打量个不停的魏弃“”
连猜都不用猜, 一看她脸上表情, 就知道她又在琢磨些什么有的没的。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末了, 扭头向背后那桌侍卫扔下一句“不必跟来”, 便起身提溜起胡思乱想的小宫女。
沉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他带得趔趔趄趄下了楼去。
珍馐阁后院,入目所见, 亭楼水榭,正是昔日那“销金窟”的旧址。
无奈谢沉沉只把说书人的故事当传说听,却完全没把二者联想起来,只以为魏弃是带她来见什么达官贵人,满心莫名所以。
直至不知不觉走得深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风景逐渐改换,更像是一处寻常人家府苑。
洒扫的仆妇进进出出,见着他们,也不阻拦,反而殷勤地帮忙引路,一口一个“大公子”的叫要不是她知道他是宫里的九皇子,倒险些真当他是这府上土生土长的大公子了。
“殿、殿下。”
她于是愈发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小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魏弃却不答,只道“跟来。”
两人并肩穿过抄手回廊。
没多会儿,便见前方一处古朴庭院。
门外槐树下,一个灰袍男子正牵着个四五岁的男童等候。
小孩子沉不住气,不住向这头张望,瞧见来了人,立刻扯着大嗓门喊“爹,爹,人来了”
男人原本正盯着那槐树出神,闻声扭头。
见着魏弃,不过短短一瞬的四目相对,却倏然微怔。待到两人走到面前,仍久未能回神。
“大公子。”
三个字迟疑着说出口。
八尺男儿,竟渐渐红了眼眶。
魏弃道“顾叔,借一步说话。”
被他称作顾叔的男人擦擦眼角,点头。
眼神却瞟过他身后好奇环顾四周的谢沉沉,欲言又止。
见魏弃没有介绍,他也不好多问。
正要引着两人往院中走。
魏弃忽又停住脚步,伸手指了指他身边的小儿,问“你的儿子”
“是、是”
“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不离”不等自家爹爹回答,小男孩先跳了起来回话,嬉笑道,“离不开的离。大哥哥,你叫什么”
“胡闹,叫大公子”顾叔立刻低声喝斥。
魏弃却难得好脾气的为这少年解了围,摆手道“无妨。”
随即,又指了指身旁一脸状况外的谢沉沉,“我同你爹有话要说,你在这里,陪她解闷,办不办得到”
顾不离陪着谢沉沉在槐树底下翻花绳。
顾叔对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不得怠慢贵客,这才小心翼翼引了魏弃到院内,跑前跑后地亲自为他沏茶倒水。
魏弃接过茶盏,示意他先落坐,“不必拘礼。”
“使不得、使不得”
顾叔却连连推拒,正色道“您是主,我是仆,大公子,奴才岂能在您跟前平起平坐”
“顾家败落多时,奴契亦在抄家时尽数焚毁,你早非顾家奴,而是如今上京商会会长,顾氏钱庄的大东家,”魏弃道,“而我只是个囚困深宫的落魄皇子,在我面前,你有何坐不得。”
“大少爷,您万不能这样说”
顾叔闻言,老泪纵横,“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
“奴受了老爷小姐的恩,一生都是顾家的人。顾家当初,上下共有一百七十二口人,后来,后来却只剩下了小姐与我小姐被发卖时,把所有的盘缠都留给了老奴,她对老奴的大恩大德,老奴永生永世不敢忘没有顾家,便没有老奴的今天。”
从当初的一穷二白,到如今的上京巨贾,个中的苦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