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还想着若是这妇人送她回去,她就让人赏她个百八十两。
可偏这老妇不信,让她练杂耍去卖艺,供她吃喝。
最开始的时候,她时常半夜逃跑。
可没跑多久,就被这老妇抓了回来,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了。
她倒是不怕疼,被打个半死不活,也要再逃。
后来那妇人折腾累了,半夜专门盯着她,她便再也跑不了。
在那之前,虞晚舟自认是不计前嫌,给这妇人留了活路的。
可妇人摆明了不想活,这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她乖巧了几年,虽然不再提回京的事情,但自己偷偷的藏起了银两。
那日被这老妇发现了,朝着她又是一阵毒打。
最后气吁吁地扔了手里的鞭子,冲着她道,“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别再做春秋大梦,你若是公主,怎么不见那皇帝派人来寻你!”
白玉部落的新首领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南蜀谈和。
而她在这十年里花了不少银子在那些往来的商旅身上。
让他所做之事其实只有一桩,很是简单。
那就是让白玉部落人尽皆知,南蜀的嫡亲公主,天生凤命,得她者得天下。
有此称王的捷径可以走,为何又要打打杀杀呢。
那新首领也没有让她失望,果真来谈和亲了。
只是唯一意外的是,不等这部落首领自己提要娶嫡亲公主,她皇帝老爹就自己把她给卖了。
只要她逃婚,白玉部落定会向南蜀发兵。
届时,她大仇得报,万事皆顺,还有什么不快活的。
暮春的雨说来便来,起先只是刮了点风,顷刻之间细雨已至。
白色的冥纸随风飞扬,飘散在半空中。
“晚舟已不同往日,只是可惜没能带您一道回京。”
没能让她亲眼见见她尊为公主是何等风光无限,委实是一桩憾事。
她微微一叹,垂下眼眸,风刮得她眼睛发疼。
得她养母所赐,她这双眼在很小的时候落下了眼疾,迎风就流泪。
药坊铺子的掌柜曾给过她几贴药,但并不管用。
再后来,她想想便罢了,不治了。
她因为这眼疾,倒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旁人总以为她胆怯爱哭,故而很少会去招惹她,便是有人招惹了她,她眼眶一红,在加上她面貌本就楚楚可怜,容易迷惑人心,故而遭殃的,都是招惹她的人。
策宸凨侧目看她,见她双眼通红,氤氲的水雾覆在了她明亮的眼眸上,只稍一眨眼,晶莹的泪珠顷刻掉落,顺着她娇软的脸庞一路滑至白皙的下巴。
虞晚舟垂着眼眸,吸了吸鼻子,这下雨天还真怪冷的。
这人怎么还不带她离开?
她究竟还要站在这里多久?
这么一想,她的神色更是哀怨了。
策宸凨静候了一会,不忍心去打扰此时泣不成声的公主。
一张冥纸,飞飞扬扬,随风飘下山。
“哎呦!这是什么?”
在山脚下歇息躲雨的田公公从脸上拿下那玩意,定眼一看,连忙扔在了地上,啐了一口,直骂道,“真是晦气。”
便是这样还不够解气,他伸腿就往冥纸上踩了几脚,一下要比一下重。
山路被雨水打湿,一片泥泞,田公公脚下一滑,直直地就往下坡跌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只觉眼冒金星,一面撑着老腰,一面正要爬起来,抬眼却见漫天的冥纸飘飞在上空。
“那里是……”田公公睁大了眼睛,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山上头,是公主养母的那间破屋子!
他唯恐去晚了,又扑了空,随地捡了根长树枝,就这么一瘸一拐的望山上赶。
等他到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冥纸散落了一地,他喊了几声公主,却是没有人回应,只有呱噪的昏鸦在上空盘旋着。
昏鸦这玩意,可不吉利。
田公公拿着树枝对着天空乱挥了几下,稍有不慎,一个屁股蹲,又坐在了地上。
“哎呦”一声,响彻云霄,惊得昏鸦扑闪着翅膀乱飞。
啪嗒一声,有什么湿润的玩意落在了他脑袋上。
田公公怔了怔,抬手去摸,凑到了鼻子前闻了闻。
这不是昏鸦的粑粑么!
田公公恼怒地把那根长树枝朝着天空一扔。
昏鸦没有打着,长树枝却被他扔飞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根长树枝就这么被他扔到了山下,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田公公拍着大腿,欲哭无泪。
这地方没有人烟,晚间阴风阵阵,如泣如诉,吹得人心都在发慌。
“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