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即将离开餐厅的赫尔曼,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被安德烈牵走的云焦,“我们作为巴慈尔先生邀请来的见证者,也理应去看望他。”
赫尔曼回头,似笑非笑地凝视了段九衡片刻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声当然没问题。
几名玩家落在最后,一同上了四楼。
除了段九衡以外的几名玩家都是第一次来到四楼,像是怕以后没机会上来了一样,东张西望的。直到前面的赫尔曼回头扫了他们一眼,玩家们才心有惴惴地拘束起来。
巴慈尔的房间外站着许多佣人,还有一些进进出出的护士。似乎在巴慈尔醒了之后这些护士就走马上任匆匆赶到了。
“父亲的情况怎么样?”
赫尔曼在叛逆的安德烈和沉默的默林之间做了那个依旧体贴温柔的二儿子,轻声地询问出来的一名医生。
“回赫尔曼少爷。巴慈尔老爷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这次醒过来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医生犹犹豫豫地表明了巴慈尔现在的病情,“他的意识还是半清醒的,所以有可能会说一些乱七//八糟没有含义的话。”
说完便让开了路,推门让赫尔曼他们进去。
赫尔曼闻言只是目光微闪,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
所有医护人员和佣人都离开了,留下他们独处的时间。
云焦被安德烈牵着进去了房间,一抬眸便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巴慈尔。
少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他所谓的情人的真实样貌。
身体臃肿肥硕,面容是毫无生机的铁青色,双眼浑浊且没有焦点,不知他的视线落在何处。
巴慈尔的年龄应该只有五十多岁,但此时看上去俨然是一副七-八十岁的状态。
打皱而层层叠叠的皮肤像是被洇湿然后风干的纸张。
灰白的发丝黏糊了一层油脂般一簇簇地紧贴在额头上,显然也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迪兰家族的现任家主,豪门老爷,此刻却狼狈得连一个流浪汉都不如。
房间里窗帘全都合上了,没有泄露一丝阳光进来,即使是没有开空调,还是夏日,但屋子里的气温依旧冷得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安德烈察觉到了云焦的身体变化,意识到少年很怕冷,便将自己的外套衬衣脱下来披在了云焦肩上。
自从昨晚在负一楼默林这样做得了便宜之后,安德烈哪怕体格健硕是行走的火炉,也依样画瓢地在夏天穿了两件衣服。
云焦身上披着安德烈的衬衣,上面附着的安德烈的体温给少年带来了舒适恰当的温暖。
巴慈尔盖着厚重的被子,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佣人来照顾巴慈尔了。因此在阴冷的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即使刚才仆人在房间里临时放上了空气净化器和香薰,可两种气味相混合,反而更加恶心无法忍受。
安德烈啧了一声,“臭死了。”
他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巴慈尔,将对方从混乱的臆想中拉了出来。
巴慈尔艰难地稍微偏转了一下头颅,将污浊的目光投向这边。
可下一秒,巴慈尔就突然情绪激动,起皮的嘴唇互相打着颤,从喉咙深处挤出犹如破风箱一般的沙哑声音。
“你……你……”
巴慈尔似乎是想伸手指向他所说的那个人,可是他连说话都气喘得厉害,扭转一下都费劲,更别提从厚重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指人。
在场的人还想要顺着巴慈尔的目光去找出让他情绪如此激动的对象。可下一秒巴慈尔又紧闭起双眼,嘶哑着嗓子开始哀嚎。
那声音即使再麻木的人,都能察觉得到巴慈尔语气中的痛苦和绝望。
紧接着巴慈尔挣扎着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跑,跑……”
“它来了……”
床边的心率监测仪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屏幕上起伏剧烈的折线随着声音猝然拉长,变成了一段再无波动的直线。
机器刺耳的嗡鸣声在房间里回荡。
巴慈尔就这样死了。
紧闭着双眼,怒张着干燥的嘴唇。
以最“生命力”的姿势离开了人世。
房间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沉浸在巴慈尔最后的意味不明而癫狂的遗言里。
“……真他妈晦气。”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安德烈,他无比厌恶地撇开看着巴慈尔的视线,咒骂了一声。
这已经完全不是儿子对父亲的态度了。
安德烈的情绪显然很不对,可站在他身旁的云焦却没空间去揣摩安德烈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或者说不只是安德烈,还有赫尔曼和默林的态度也很不对劲。
云焦楞楞地盯着巴慈尔的脸,脑海里不断循环往复地回放着刚才巴慈尔怒睁着的眼神。
巴慈尔的眼神的的确确是往他们的方向投过来的,但对方不是在看自己,他们的眼神并没有交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