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不着痕迹地移回目光, 神色依然淡定:“朕何事骗你?”
“陛下骗臣说您那暗卫会绣香囊,”燕如尘往十七所在的方向一指,“可臣刚才问他, 他说他根本不会绣香囊。”
十七抱着花盆往这边走来,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哦?竟有此事, ”楚懿双手拢在袖中,脸不红心不跳,“那应当是朕记错了,不过是一句闲谈而已,燕将军为何如此生气?”
“当然是因为……”燕如尘话到半截卡了壳, 他攥着自己被针扎得伤痕累累的手,不想让别人看见。
他要怎么回答?难道他要说自己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输给一个暗卫,所以大过年的什么都没干, 特意去练绣香囊了吗?
那也太丢人了。
他又气又恼,面皮有些发烫, 理不直气也壮道:“君无戏言!陛下说的每一句话, 臣都记在心上,怎么能因为是一句闲谈, 就可以信口开河呢?”
楚懿唇边浮现出一点笑意,心说燕小狗这强词夺理的样子真有趣, 他眉梢舒展, 决定再逗逗他:“那确是朕的不是了,朕向燕将军赔罪。”
“那……那倒也没那么严重, ”燕如尘没想到陛下还真给他赔罪, 一时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不禁目光躲闪, 连忙冲他摆手, “臣只是稍微提醒一下陛下。”
楚懿视线落在他手上,故作惊诧道:“燕将军手怎么了?为何有如此多的伤口?”
不等对方回答,他忽然沉下脸来:“可是玄麟卫中有人针对燕将军,与他们打斗所致?”
燕如尘一不小心被他发现手上的伤口,正慌乱要把手往身后藏,再听见后面这句,顿觉事态的严重性一下子提高了一个等级,生怕他误会什么,忙道:“不是,没有!是臣自己不小心弄的,与玄麟卫无关。”
“给朕看看,”楚懿顺势捞过他的手,“既然不是打斗所致,又为何伤得如此严重?”
因为常年握枪,燕如尘掌心和指腹布满茧子,丝毫不像一个十九岁少年的手,但就是这么厚的茧子,居然都能被他用针扎破,可见他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气。
燕小将军天生神力,在战场上这是优势,他能轻而易举地用长|枪挑翻战马,削斩马首犹如砍瓜切菜。
据传言,他曾有一次率兵和西泠人交锋,将西泠人打得节节败退,敌将一看大势已去,就要突围逃跑,燕如尘在后面穷追不舍,但一时又追不上跑在最前面的敌军将领,忽然急中生智,用力将手中长|枪掷出,那杆枪如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几十丈,穿透了数个身披战甲的西泠骑兵,依然势头不减,竟于乱军之中直直削下西泠将领的首级,连人带马刺了个对穿。
随后他策马赶至,拔下那杆被血染透的长|枪,枪头上还挂着一颗血淋淋白花花的人头,他挑起这颗人头,大喝一声:“贼将已死!”
将领一死,西泠人瞬间大乱,被赶上来的飞燕军全歼。
虽然这只是燕小将军诸多胜利中微不足道的一场,但能将一杆枪飞掷出去,刺穿三四个人,再精准穿透敌将的脖子,可见其力量惊人。
力气太大有好处,当然也有坏处——他非常不擅长干一些精细的活儿,比如剥葡萄,又比如绣花。
楚懿看着他这满手的血点,很想问问他到底绣断了几根针。
燕如尘被他握住手,一时间浑身血液直往脑袋上冲,他迅速把手抽回,背到身后:“臣……臣没事,只是不小心……”
他刚打算编个什么理由,在旁边始终没吭声的温亭突然开口了:“腻这是被针扎的,腻用的力气太大,孜然容易被针扎到。”
燕如尘:“……”
燕小将军极力隐瞒的真相被五皇子一句话无情戳破,楚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拼命压制着要往上翘的嘴角,装作没看见燕如尘已然扭曲的面目,转头问温亭道:“小殿下还懂刺绣吗?”
“当然!这恨简单,”温亭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楚懿,“窝们西泠串统,收到立物需要会赠,这是窝昨天绣好的,送给陛下。”(我们西泠传统,收到礼物需要回赠。)
楚懿接过那方手帕,只见雪白的丝绸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头鹰,猫头鹰栖息在树枝上,只睁开一只眼,似寐似醒,那种慵懒又机警的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他颇为惊讶——这等绣工,和他宫里的御用绣师也不相上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