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还没打完。
但是要说追击, 其实也不用追,曹老板的军营就在马陵山以北,虽然骑兵要绕一大圈才能跑到, 但终归不算很远。
但她不是很着急了。
在她击破兖州军主力之后, 增援很快就会潮水一样地涌来, 她没有必要再不顾死活地追击, 尤其现在处境更加恶劣的明显是曹操。
董承是皇帝的岳父, 但同时也是一个西凉人,他所率领的也是一支西凉军。
她很清楚西凉军在作战之外是什么风格, 曹操必定也同样清楚。
与残暴的西凉军相比, 那些屠戮过徐.州的青州兵甚至都称得上仁慈了,现在这样一支军队来到了兖州,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那些兖州兵会怎么样呢?
兖州现下只留有少量兵力, 除了几座大城能坚守一段时间外,其余的村镇田庄会如何呢?
那些在田间耕种的农人会如何?
在家里织布的妇人如何?
围在炉火边一面烤火, 一面修理农具的老人如何?
见到第一场雪, 便迫不及待地跑出门去, 和邻家的玩伴一起撒欢儿野跑的顽童又如何?
他们对于徐.州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们对于西凉人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但对于兖州军而言,他们是自己的父母妻儿, 兄弟姊妹。
只要他们想一想自己的亲人在西凉军的铁蹄与屠刀之下——这些兖州兵真的还有心思在别人的家园,别人的土地上征战劫掠吗?
陆悬鱼正和徐庶聊起这件事时, 曹营有使者到了, 很简单一件事:交换战俘。
兖州军撤退时, 不知道哪个谋士出了个损主意, 趁着形势混乱,抓了一群战俘回去。准确说不是抓,是赶,因为战场太散,天色又暗,有些徐.州兵以为是自己这边输了,稀里糊涂地就束手就擒,跟着去了曹营。
算上曹老板之前还抓到了一些附近郡县过来的援军,凑一起也有两千余人,准备跟她换一下战俘。
但是她这边抓到的多一些,数目没清点完,至少有五千余人了,和两千余人换,那肯定是不划算的。
“听说将军待江东孙讨逆便如此宽宏,”这位信使厚颜无耻地一躬到底,“这些士卒家中亦有妻儿老小,盼将军能放他们解甲归田,在下待兖州士庶,感念将军恩德——”
她看看徐庶,徐庶摸摸小胡子。
“此役徐.州上下一心,为剿狡虏,更为报仇雪恨,曹公以自己与孙讨逆作比,实在是看轻了自己,也看高了辞玉将军,凭将军一人,何能逆众意而专断独行呢?”
球,被打了出去。
她坐在上首,不吭声,专心看徐庶替她和使者掰扯。
“陆将军,我兖州士庶难道就不是大汉子民了吗?”
徐元直又摸了摸小胡子。
“曹公水淹下邳时,也未曾挂念城中大汉子民们的安危啊。”
“将军!将军待黔首如自己儿女,为何却忍见我兖州百姓骨肉分离?”
“拿你家主公来换。”她终于开口了,“他一个人来就够,我放所有的兖州战俘走。”
使者惊呆了。
徐庶也拔下了一根自己的胡须。
“这……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她注视着这个使者,“他想要徐.州的土地,为什么不能自己来同我家主公打一架?”
听说在很古早以前,有过两军各派将领阵前决斗的传统。
陆悬鱼觉得那是个挺好的传统,尤其适合野心家之间的战争。
看看这绵延数里的战场,看看还未曾下葬的尸首,到处都是。
天这么冷,土地这么硬,怎么埋他们啊。
可是待到第二年春天来临,冰雪消融时,他们就真的变成散落在田间的白骨了。
在一轮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之后,使者终于给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谈判价格。
他送来两千余战俘,要走的并不多,大头当然是有名有姓的那几个,比如说曹纯,比如说郭嘉,往下的一些小军官也是重点,反正林林总总凑了数百人。
剩下那些兖州兵就别想回去了,徐庶这么跟她说的,当然元直先生也不是奴隶贩子,他觉得这一战之后,徐.州死了不少青壮,把这些战俘送去种地,忏悔个十年八年再给他们分田分地,这也能补充一点人口,肯定不是坏事。
交换战俘的时间约在三日之后,交换过后,继续决战。
这个消息传到郭嘉这里时,他还在继续裹着毯子,一面烤着火,一面看着一卷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书。
小兵躲在帐篷门口,有点敬畏地看。
看看这位先生,他们这样嘀嘀咕咕,这两日未曾净面更衣,裹着个毯子就不松手,可还是显得这么的……
这么的……
两个小兵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觉得这人容貌俊秀还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