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每年冬狩设在城西的景宁山。
山势一半重峦叠嶂, 悬崖险峻,另一半则多为平坦涧谷,冬日午后山中云雾散尽, 雀鸟鸣啼, 常绿的古树树梢漏下一丝日光,并着泉冲激起的水汽宛若人间秘境。
这座山在月余前周围已然被官府封起, 随军密布确定无人混迹其中, 才敢让帝王踏足,围合而猎。
大朔出过一任女皇, 在景宁山里也开辟了一块小圈地,豢养些小型野物供随行女眷射玩,不过当朝官宦女子一般都在那地方安置营帐休憩,少有敢杀害野兔野狗的。
清晨,桦皮为角,呦声不绝,朔靖帝正在里面携众臣狩猎,待他猎得首兽,女子方能由父亲或是夫君陪同, 在外围走逛。
叶蓁百无聊赖,跑到了苏轻眉的宽敞营帐里。
她们虽许久未见, 江南和京城互通的信件很多, 因此并不生疏, 少女过一年变化很快, 褪去婴儿肥和青涩后, 抽条得纤瘦可人。
“苏姐姐, 去年你成婚时, 我生病了没来, 你会不会怪我?”
苏轻眉无奈道:“你信里说了千百遍,怎的见面还在提。”
“有的事,总该当面与你道歉。”
苏轻眉除了是少将军夫人,作为县主,她的帐子比旁人精致,叶蓁光长个头,心性未定,一看到漂亮摆设就拿起来惊呼一番。
“苏姐姐,等会穆小将军的第一件猎物,你希望是什么?”
冬至狩猎不成文的规矩,男子首样猎物会送给心中重要的人,一般是随行妻子,或有的哄未婚妻,穆青羽当然会送给苏轻眉。
“随小将军吧,我,我也不是很想要。”
她挺怕直接看到血淋淋的死物,不过来狩猎杀生难以避免,她望两眼就够了,带回去扒皮万万不敢。
叶蓁没心没肺,“我想要呢,我等贺思远送我一只鹿角,他小时候答应过我的。”
苏轻眉记得不久后,叶蓁就会与太子订下婚约,怎没看出她喜欢太子,还是一心想着贺思远,她到时为何要嫁?
“太子殿下没来?”
“毓泽哥哥身体虚弱,他不能来这种地方,等着我回宫讲给他听呢。”太子李毓泽和叶蓁同岁,二人算青梅竹马,除了公主,只有她敢私下喊一声哥哥。
叶蓁想起听到的八卦,“苏姐姐,你知晓崔雁芙为何没来嘛。”
“我听说她嫁人了?”
“对呀,半年前嫁给太常寺卿之子洛文州,将夫君唯一最宠爱的小通房赶跑了,气得洛文州和她分房睡,连狩猎都不肯带她来。”叶蓁又沉思道:“我可以理解,贺思远敢纳妾室,我是必要闹的。”
“……蓁蓁,你这话传出去,又要有人笑你。”八字还没一撇,贺思远天天闹着取消婚约,叶蓁越挫越勇,都开始展望婚后了。
“反正我一直被人笑,习惯了。苏姐姐,还是穆小将军好,我就没见过他对旁的女子假以辞色。”
苏轻眉弯了弯唇,“表哥是很好的。”
就算她一辈子不改嫁,和表姐在一起也一定很开心。
……
景宁山山势蜿蜒,帝王带着浩浩荡荡的禁卫军,仪仗队在前方阻击猛虎,青年男子们则悠闲得多,跟在后面骑马射猎经过的野兽。
穿梭林木间的窄道,穆青羽马背已驮了两只狍子和一头鹿,她一到这种场合就好斗,想射一头最大的麋鹿给表妹让她有面子,兴奋地摩拳擦掌。
“穆少将军,你后面这头鹿够大了,还不满意!”
穆青羽拍拍胸脯,“我刚看到一头壮硕的!”
陆迟瞥了记被箭穿透,正在滴血的鹿眼,忽地想起女子当日刺他肩膀后,看到血无措害怕的模样。
“陆世子,你还没寻到猎物?”
陆迟刚要回答,前方树杈间飞过一只漂亮黄雀,鸟的头颏、翅尾为玄,通体黄绿,边际翼羽的杏黄最为鲜亮。
他勾唇道:“寻到了。”
只见男人挺坐于马背,翻手执弓的流畅动作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左边修长两指利落地从马袋抽出箭搁在弦上,抬臂捏住箭的末尾。
他微眯左眸瞄准雀羽,向后拉开绷弦。
洛文州随他的角度望去,生怕惊扰猎物,轻道:“陆世子的第一只猎物竟选的是黄雀?”
“雀鸟胆小,飞得也快,看似简单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