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说了几句后,就拔出了剑,且转身往回走,走到了一炉火边,打开炉火盖子,将杨四知弹劾张居正的奏疏伸了进去,待其被点燃后,就拿出来吹了吹,待火焰很大吞噬着奏疏后,就又把奏疏塞回了炉中,且盖上盖子。
在场的朝臣们皆静默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
一大臣于这时站起身来,厉声问道“陛下为何亲自手刃朝臣,如此行径,岂称明君乎”
朱翊钧循声抬头看了过去,见是大理寺右少卿贺一桂。
“朕口含天宪,何须向你解释。”
朱翊钧继续往里走去,然后挥手道“将质疑朕的这人拖下去砍了”
贺一桂当场怔住。
而只在殿外候着的锦衣卫堂官翟如敬这时走了进来,拱手称是。
“臣明白了”
贺一桂忙跪了下来,急声道
“陛下是想用这种方式告戒天下人,直接弹劾太师,否定太师,是陛下碰都不能碰的逆鳞”
“之前在国子监,陛下于满朝清流文臣与士子面前肯定太师,乃至尊其言于翰林设馆,设校令百官学其志,用这些和善而有礼有节的方式暗示不能否定太师辅弼之功、改制之志既然不能阻止小人依旧欲触逆天子之宪。”
“那陛下如今就只能用威来震慑的手段,是故才夷其三族,而手刃狂悖小臣,此非泄愤也,是为天下立不可亵渎之纲也”
“饶是流血漂橹、伏尸百万,也当为之”
“否则,国若无纲,则亡国有日,而死伤者更多正因为陛下是明君,才知道此时当严而才能后宽”
朱翊钧这时停下了脚,回头看了贺一桂一眼,嘴角微扬“你明白的太晚了”
“陛下”
“陛下”
贺一桂因此也就被拖了下去。
唰
没多久,贺一桂的首级就被翟如敬提了过来“陛下,贺少卿已按旨被斩”
“缝回去,赐银五百两厚葬。”
朱翊钧颔首说了一句,就进入了暖阁内。
而这时,刑部尚书严清欲起身上前,申时行忙拉住了他“圣怒正盛,不宜火上浇油,公没看刚封还的方枢相和之前为言官说情的王运城都没说话吗,先等君父消气,消气后再谏。”
严清听后这才退了回来,且不由得冷汗直冒。
有时候情绪上来,的确会忘记对方也正情绪不好。
但皇帝也是人,也会有情绪的,尤其是第一次跟你好好说你不听以后,本就大权在握而地位崇高的人很难控制得住自己。
而且这个时候越压越严重。
就像地下欲火山喷发的岩浆一样,憋的越久,破坏力越大。
所以,不如待其释放完毕。
严清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家里子孙要是自己说了第一遍不听后的样子,似乎比现在的天子还要暴躁,而他也就不由得庆幸申时行刚才劝住了自己,不然自己可能这时也身首异处了。
而严清也就钦佩地看了申时行一眼,毕竟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知道等君父消气的,还是很难得的。
“夷三族陛下这是憋了很久吧”
余有丁这时则也忍不住对申时行低声说了起来,趁着朱翊钧去内阁更衣的空档。
“此皆蒲州之过,使年轻辈受罪”
申时行冷着脸回了一句,且低声问着余有丁“我听说元辅之父病了”
余有丁一愣,旋即点首“好像是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申时行听后没再多言。
朱翊钧这里进入暖阁后。
宫女王氏见朱翊钧满身血污的出现,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转身就跑,而直接撞倒了屏风,还摔在了地上,直接磕破了额头。
“朕吓着你了吗”
朱翊钧见此直接丢下天子剑,而忙走过去,将王氏扶了起来“别怕,朕其实不好杀人。”
但这王氏依旧颤颤巍巍,推开朱翊钧,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白皙的额头上一团青紫也渐渐渗出血来。
朱翊钧则笑了起来“你没在宫里听过朕的传闻朕可是连只蛐蛐都舍不得捏死的”
“听,听过。”
王氏这才回了一句。
“也罢,放你一天假,你自去杨妃那里疗疗伤,顺便叫夫人来。”
朱翊钧说着就直接把一身血污的龙袍解下来,丢在了地上,然后走到火炉边,坐在一张杌子上,烤着手,还拾起一块糕点,送进了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去呀”
朱翊钧见王氏半晌未动,突然厉喝一声。
王氏一愣,随即才飞也似地出了暖阁。
朱翊钧摇头一笑。
没多久,夫人即所谓有地位的宫女走了进来,见满是鲜血的龙袍在地上,也不由得退了几步,然后才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拾掇了起来,抱在了怀里,且在渐渐平复了心情后才朝朱翊钧这里走了来“请皇爷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