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逐渐没了生机的冯氏顾池垂眸敛住眼底如涟漪般悄然浮现又无声消失的怜悯同情。他蹲身将佩剑捡起剑身上的殷红刺得他莫名眼痛剑身残留的血还在滴答。
“这把剑未饮仇人血却沾了局外人的命。”顾池这话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讽被带出去的陶慎语一行人从怀中取出帕子将剑身血迹仔细擦去“此人尸骨安葬了吧。”
沈棠自然由着顾池。
不过是挖一个单独安葬人的土坑武胆武者效率可高了分分钟就能搞定。沈棠还给对方立了一块石碑刻上“冯氏女君之墓”因为不知生年于是只写了一个卒年。
顾池又举着火把去送仇家一程。
陶言或许知道大限将至再无回天之力便也不折腾了双腿盘着坐在地上双目微阖。任由兵卒搬来一堆柴火放在周身倒是另外几人不甘心就这么一个结局满脸写着愤怒与憎恶。不管他们如何反应木柴还是逐渐到位直到最后一堆摞上去。
似若有所感陶言睁开了眸。
顾池也恰好举着火把过来。
士兵正往木柴上面浇气味古怪的油。
陶言感觉喉间的束缚消失神色平静地问顾池:“顾望潮我的夫人如何了?”
顾池道:“冯女君已先行一步。”
陶言脸色骤变对此结果似无奈又似难过最后叹气一声:“约莫这世上真有天道轮回当年做过的事情如今一一报应到自己身上。虽说成王败寇陶某付出这条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她毕竟只是无辜女流。我们两个男人的仇恨何苦牵涉她呢?”
顾池漠然地道:“这该问你。你为何对我母亲弟妹斩尽杀绝那位冯女君就是为何而死。你还不明白她是因你而死不是因为我。问题的答案为何不在自己身上找?”
陶言被这话怼得满脸猪肝色。
“……但你不怕天道轮回吗?如此对付一女流来日报应到自己身上该如何?”
顾池看着陶言良久哂笑道:“陶慎语那位冯女君配你当真是暴殄天物了。她看得清局势所以自愿请死。论胆识勇气比你多了不知多少。而你——死到临头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倘若你真悔悟不妨安然赴死别活了一把年纪还让人看笑话。”
陶言闻言浑身一颤。
他微微俯下身垂下头颅。
“顾望潮求你——”
顾池看着他:“求我什么?”
能读心的顾池当然知道陶言求什么。
陶言对冯氏再有感情冯氏也死了说再多也无法挽回但陶言子嗣还活着。如果顾池铁了心要一比一复制报仇他的子嗣自然会被揪出来解决彻底斩草除根。
他如今最怕的就是这事儿。
陶言道:“求你放过无辜稚子吧。”
顾池眼神有了几分波澜他戏谑地欣赏着陶言卑微祈求的神情但心中并无任何大仇得报的畅快反而有几分难言滋味。他道:“对于你这个请求的答案自己看吧。”
陶言起初还不知什么意思顾池已经将火把丢了下来淡淡道:“烈火焚身乃是世间剧痛最痛的死法。你若还是条汉子别喊得太难听。也算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尽管木柴不够干燥但浇了油沾火即燃火势瞬间成型。陶言与烈火中忍得额头青筋暴起不多时火焰爬上头发。他于烈火中大吼:“顾望潮求你放过无辜稚子!”
陶言不知顾池答应没有只是隔着火光隐约看到他嘴巴动了几下彻底没了意识。
顾池站在火堆旁立了许久。
久到火焰之中再无声息。
不知何时他身边多了道气息来人问他:“陶慎语的请求顾军师答应了?”
顾池闻言不由得苦笑:“我都不知道陶慎语子嗣在哪里这人海茫茫怎么找?”
“斩草除根确实稳妥但这意味着我还要记着这桩仇、这份恨度过不知多少年。可随着陶言等人死在我的面前我心中的恨意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去这么做。”
“白将军你觉得我应该继续吗?”
若让父母知道他变成这般鬼模样……
顾池一时有种说不出的疲累。
这是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
白素淡声道:“你想继续就继续不想继续就停下来哪天反悔了还能继续。你才是苦主苦主有权利决定一切你说了算。”
顾池半晌才叹气道:“……祖父和阿父对陶慎语甚是宠溺这脏东西下去跟他们两个学两句他们在地下也过得不安稳……”
白素一听就知道顾池的决定了。
她道:“我倒是有些相信。”
顾池问她:“相信什么?”
“那位冯氏女君曾说你年少的时候浑身洋溢活力似那天边自由的踆乌。”
顾池:“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一个家庭幸福美好的少年郎开朗外向很正常啊整天阴仄仄的才叫有毛病吧?
白素扬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所以说顾军师的新本子写完了?”
顾池表情一僵想起来许久没动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