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又开始磕瓜子,咔咔的嗑瓜子声中,说书先生的声音抑扬顿挫。
“假娘子回了林府,见过当家主母,真娘子送她出院。路过府里池塘,假娘子借口赏荷,要将真娘子推进塘里。真娘子虽在林家养了十几年,骨子里还是书香门第的文弱娟秀,哪里是粗鄙的假娘子的对手?被生生推进池塘,受了惊讶又喝了污水,被救起后上吐下泻,高烧足足三日不退。”
小娘子听得拍桌:“这假娘子太坏了,一言不合就推人下池塘,果然骨子里还是商贾粗鄙的血。”
说书先生继续道:“真娘子醒后,并不记恨假娘子,还说她本性不坏,只是想争宠。便重提了回谢家之事,说待她回了谢家,林家只有一位娘子,便不会再出这样手足相残的事。”
小娘子托着腮,满脸敬佩:“真娘子人真是太好了。”
“偏在这时,林家的主母又病了,再三挽留,真娘子又只得暂时按捺下回家的想法,”说到这里,说书先生话锋一转,“真娘子哪里知道,林家主母根本没病,生病不过是把她拘在林家的托词。”
小娘子听得一愣:“林家主母太喜欢真娘子了吗?毕竟是那样知书达理的小娘子,虽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些年,也胜似亲生的了,还比亲生的强多了,一朝分离,肯定是不舍的。”
“诸位看官莫不以为林家主母是母女情深,舍不得与真娘子分离?真娘子受国公府看中,已许给了国公府的嫡子,婚期定在半年之后。林家主母自知亲生的女儿粗鄙,婚事要换给她,国公府定然不肯。林家主母舍不得将这天大的富贵给了谢家,这才想方设法地将真娘子拘在林府里,等真娘子从林家嫁到国公府,两家便还有姻亲关系,”说书先生神情肃穆,“说到底,不过是商人重利罢了。”
小娘子恍然大悟,悟了之后就是咬牙切齿:“我先前还以为这林家主母是个好的,没想到她竟算计真娘子,拿孝道二字压着真娘子不许她回真正的家,果然是商贾出身,跟那粗鄙的假娘子是一丘之貉!”
“真娘子到底能否识破林家主母的虚伪慈母假面,能否顺利回归谢家,”说到这里,说书人拿起方形醒木,往方桌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小娘子意犹未尽地咂摸着嘴:“什么啊,今天的份又讲完了啊?表哥,你明天可以一定要陪我再来。”
被称呼为表哥的年轻郎君没说话,只掏了个银角子压在桌上,扭头走了。
小娘子连忙跟上去:“表哥等等我。”
隔壁桌前脚走了,雨儿后脚也进来了:“岑娘子,芙蓉鲜花饼买好了。”
邵秋实忍不住撇嘴,不仅这书说得跟回锅的陈饭似的,就连这书外的情形也仿佛是历史重演。
出了芙蓉翠浓阁,这次雨儿终于愿意上车,虽没有进车轿,只在外面跟车夫坐在一起,但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小半个时辰便回到了李府的后院。
邵秋实跟着雨儿回了傅嫣的院子,进了屋,傅嫣歪躺在贵妃榻上,顾妈妈正给她摁脚。
傅嫣怀胎八月,不仅肚皮肿了起来,脚也发肿,可以说除了一张脸,全身都肿。
见邵秋实进来,傅嫣本想坐起来,顾妈妈却摁住她:“岑娘子不是外人,夫人安坐吧。”
不是外人还打发她逛了一整天?不过邵秋实也知道比起熟稔的顾妈妈,傅嫣不会轻易信任她这生面孔。
傅嫣顺势歪躺下来:“我身子重,就不跟岑娘子客套了,岑娘子请坐。”
邵秋实也知道后宅的妇人都喜欢这样的假客套,便如她是通报了才让进屋的,傅嫣要真的见外早就坐起来了,偏等她进屋了才做一做要坐起来的样子,被顾妈妈一句“不是外人”一压,又顺势躺了回去。
当下,邵秋实并不揭穿:“多谢夫人。”
傅嫣嘴角勾勒出一点浅笑:“岑娘子今日出去,可听了什么趣闻?”
“倒是听了些趣闻。”
“我如今怀着身子,哪里都去不得,平日里也就听听趣闻打发时间,岑娘子可能将趣闻说与我听听?”
邵秋实想了想:“雨儿与我一道,她也听了,不如让她说给夫人听可好?”
傅嫣一愣,笑容不禁有些微妙:“雨儿,你来说。”
雨儿走了一整天,脚底板的血泡磨烂把绣鞋都浸透了,本打算下去休息,闻言不得不强撑着回来:“是。”
“我们在八宝珍馐酒楼等八宝酱鸭的时候,听那说书的先生说,富户木子家与穷人三契家不慎换女,养了十几年,才发现自家养的娘子不是自家娘子。养在三契家的木子家娘子回了木子家,养在木子家的三契家娘子却不肯回三契家,还趁着木子家娘子回来想推人入池塘,结果人没推成,自己反倒掉进池塘,上吐下泻高烧三日。三契家娘子又趁机跟木子家的主母说,是木子家娘子故意推自己入池塘,引得木子家主母厌弃了自家娘子,她却趁机留在木子府继续享受着木子家的富贵荣华。”
“还有吗?”傅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