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溪转过头去时, 正好能看见结界外的桑春雨,郁昶如今的修为深不可测,布下的结界根本不是桑春雨能解开的, 桑春雨送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接着便站在结界外袖手旁观起来。
他不想同郁昶起争执,连连躲避了好几次。
流溪身为天道, 已经鲜少能有人与他动手, 就连他住着的云宫, 也八百年都不一定有人去一次。
打了几个回合后, 他意识到郁昶是动了真格,无奈道:“桑春雨!你还不快过来解释!”
郁昶听见桑春雨的名字, 果真僵硬住。
“郁昶, ”桑春雨隔着结界, 叹了口气,“他不是来带我走的。”
郁昶转过身。
而桑春雨在看清他的眼神后, 僵硬的人却变成了他, 他脸上的无奈褪去, 变成了凝重与认真,朝着郁昶伸出手,“往日还有漫长的岁月, 你总不能从此以后, 都不再信我半分了吧?”
他说从此以后。
方才郁昶面向桑春雨时, 也不见任何的松懈,而是带着与面对天道时同样的戒备,他戒备天道, 是怕天道将桑春雨带走, 戒备桑春雨, 是戒备他随时会离去。
可是桑春雨说“从此以后”,说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
郁昶的眼眶红了起来。
“郁昶,”桑春雨喊他,“你现在过来,我能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解释,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你听,如何?”
曾经他长在云端,通过天道去看凡人命运时,看过这样的一段命运。
战乱年代,有个猎户救下条恶犬,将恶犬养在身边。
一人一犬与人群格格不入,都不受其他人的喜爱,却对彼此信任,相依为命。
然而国家打仗,四处征兵,猎户被迫充军,与恶犬分别。
恶犬依依不舍,企图咬坏主人的腿来留下主人,主人被迫无奈,将恶犬拴在家中,托了邻里来照顾。
可惜邻居家并非好人,对恶犬动辄打骂。
恶犬痛极,暴怒咬人,随后咬断绳索逃之夭夭。
它逃去了山林中,守着与猎户去过的地方,一直等了十年,直到死去,也未曾等到猎户回来。
小小一只狗,竟然也对主人生出了怨恨。
投胎转世后,恶犬再次投胎成了一条小狗,猎户依旧投胎成普通老百姓,在某日大街上重逢,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
猎户再次对恶犬生出恻隐之心,想要将恶犬带回家中喂养。
他朝着投胎转世的恶犬伸出了手。
这次恶犬没再接受猎户,反而在他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接着便逃走不见了踪影。
如今郁昶就像是恶犬。
他失去了对桑春雨的信任,无论桑春雨表现的再如何温顺,再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始终抱着一份警戒。
不同的是,恶犬对猎户因爱生恨,反咬了他一口。
而郁昶对他生不起来恨,只能死死看着他,以防他再次离开。
什么豁达,什么不在乎,都是装出来的。
若是桑春雨真的要离开——流溪便是最好的例子。
桑春雨轻声道:“我保证不会骗你,你真的不想听吗?”
郁昶的神情有些动摇。
“你真的不想吗?”桑春雨重复了一遍,“不想知道我为何接近你,不想知道我为何离去,不想知道我从哪来,又能逃到哪里?我只说一遍,这次你不听,可没有往后了。”
郁昶向前了一步。
在桑春雨期盼的目光中,他大步向前,近乎急切地走向他,走到他的面前。
桑春雨道:“将结界撤掉。”
郁昶的指尖动了动,真的听话将结界撤掉了。
见识过郁昶不讲道理的流溪,见状有些哑然。
桑春雨轻轻问:“你要听吗?”
郁昶怔然地盯着他,神情不再是伪装出来的可怜,而是真正的茫然与狼狈,这反倒令桑春雨真正的心疼起来。
最终,郁昶点了点头。
桑春雨同身后的天道对视了一眼,用眼神确认了下彼此的意思,确认真的到了摊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