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冯新年不住的掐自己,咬自己的胳膊,用尽所有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要睡过去。但药力所致的生理变化,不是你意志强就能抵御的。
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重若千斤一般。
但又极度的恐惧,害怕自己死在睡梦中,或是在狼窝里醒来。
他崩溃了,妥协了,大声喊,“我承认,我是装的,我没病,我故意装的!快给我解药!”
牛氏倏地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甄珠还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追问,“你为什么要装病?”
冯新年喃喃,“我如果病了,爹娘会更疼我,有好吃的都紧着我,也不会让我出去干活。我不是想偷懒,我是怕被村里那些人,取笑我是大姑娘……”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不可闻。
牛氏一看,他已经昏睡了过去。
怔怔地望着甄珠,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待和甄珠出来,她便迫不及待的问,“珠儿,你是怎么看出他在装的?”
甄珠道,“其实你仔细看,你会发现,你儿子是惫懒的瘫在床上,而不是久病卧床的那种虚弱无力。
疾病缠身之人,眼窝深陷、眼睛无神,但你儿子眼神澄澈清明。此外,他的脉象平稳,精气神不错。”
牛氏张大着嘴巴,久久回不了神。
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为何要假装?”
甄珠道,“在他小的时候,你们一定很溺爱他吧?他习惯了心安理得的享受你们的爱。
但是,当他的妹妹出生后,他发现,父母不再关注他,甚至让他干家务活。比如,和伙伴们出去砍柴。
但是,他身子骨弱,长得又有几分像女孩子,便被伙伴嘲笑,他便生出了逃避心理。
当他有一天生病,又感受到了来自父母的疼爱后,他便决定让自己一直躺床上——装病。这样,你们就会一如既往的关爱他,他不用干活,也不用面对充满恶意的外界。”
牛氏怔愣失神了好一阵,忽地大声嚎哭。
“他怎能如此……我和他爹为了给他治病,花了多少冤枉钱!大夫不愿来,我和他爹轮流背着他。一步一脚印的走出去。隔个十天半个月去一趟,风雨无阻。
这也就罢了,他爹过世,他还装!送他爹出殡,他捧不了香炉,要外人抬着走!才从山上回到家,他就在我面前咳个不停,让我背他去看大夫!
给他爹办完事儿,家里一点钱都没有,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他又不是不知……他怎能如此自私无情!”
牛氏悲痛欲绝,“老牛啊,咱俩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畜生来啊,老牛,我好心痛,我想杀了他……”
她哭得肝肠寸断,哭声透着绝望,令人心酸。
她的两个女儿不知发生何事,眼里只有茫然和惊恐,呆呆的望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跑过来依偎着她,“娘。”
甄珠便借此机会劝她,“婶子,你别哭了,大的不争气,还有小的这回两个,你要保重身体。再说了,你儿子是一时偏执才想岔的,你不用太难过,他还有救。”顿了下,又补充一句,“也只有你才能救他。”
她在前世,就接触过两个这样的病例,情况跟新年差不多。一个是被娇惯的么女,一个是被被男朋友千娇百宠的姑娘。
他们越是过幸福,越是患得患失,越是不理智。
就希望,牛新年不是真的那么自私薄情吧。
牛氏听她这么说,也慢慢把心情平复下来,抓住她的手,“珠儿,我该怎么办?你教教婶子。”
“我给他开点药,他醒来,你让他吃了药,再和他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如果他没有改变,你再来找我。”
……
甄珠从冯家出来,天色越发昏沉。
冷风打着旋儿,卷起落叶与几张破烂的冥纸,缠绕着飘远。
她冷得直打哆嗦,裹着了衣服往家走。
路过大槐树,看到几个孩子在树下玩耍,意外的,她看到了念念。
小家伙被几个孩子包围在中央推搡、取笑。
她面色发沉,疾步走过去。
“你们欺呼人,窝、窝有娘亲的,窝、窝不是野孩子。”小家伙攥着小拳头,小脸涨得通红。
个头最高的男孩嘲笑道,“你不是野孩子,可你是野种啊,哈哈哈!”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哈哈大笑。
“不是,窝窝窝不是!”念念急到结巴,捏着小拳头去打那高个的男孩。
但是,他还那么小,这么点力道,对皮糙肉厚的男孩来说,无疑是隔靴搔痒。
他躲都没躲一下,学念念说话,“喔喔喔不似……哈哈,好大一只结巴。”
其他小朋友也有样学样,“喔喔喔不死……哈哈哈!”
念念的辩解和嘶吼,被淹没在一片嘲笑声中。
他小小的身子,在包围圈里不住扑腾,像是被困的小兽,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