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丞相两眼一翻,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伸出手,指尖颤抖:“皇……皇上,您这是要卸磨杀驴吗?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
皇上又怎么会怕,他已是风烛残年,成为帝王后,身上背负的骂名何其的多,还需要在乎如今的这一点儿吗?
再着,他的二皇子究竟是被谁给误导的?!
是你!是你这个三朝元老的周丞相!
别以为他不清楚,只是当时为了稳住朝政,无奈妥协罢了。
但如今,他不能再看着周丞相祸国误民。
周丞相和他身后一党,该修剪了。
“周丞相,朕尊你一声丞相,但莫要觉得就可托大,你要知道……”
朕认你,你便是丞相,朕不认,杀了你又何妨!
周丞相昏花的老眼突然映出皇帝的模样,将震怒的话语全数堵在心头,怒气攻心后,软倒在地上。
金銮殿上四下无声,周丞相一党的,恨不能隐身。
谁也不敢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会突然朝周丞相发难。
在心中暗暗嘀咕。
赐给周丞相园林,说好听点是安度晚年,说不好听点儿,那就是变相的囚禁。
皇帝老矣,但威严尚存。
一时间,官员中蠢蠢欲动的某些人,都熄了火。
然早朝已结束,陇南的旱灾却并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
更甚至,天子一怒,一些朝臣选择隔岸观火,不想引火上身。
下了朝,皇帝留了顾如忱在身边。
将手上缠着的念珠丢在桌案上:“御医天天念叨着让朕静心,可你也看到了,这一堆烂摊子,朕怎么能静的下!”
顾如忱不懂皇帝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只是多年的经验之谈,让他心生警惕。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皇上并不在意顾如忱是否搭茬,或者说,他本就不打算顾如忱能说什么。
自顾自地继续唠叨着,扯三扯四后突然问道:“顾爱卿觉得朕该把这皇位交给谁来坐?”
顾如忱心下一跳。
来了!
敛眉颔首,沉稳道:“回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挑眉,忽地来了兴致:“讲。”
顾如忱向后退了半步,躬腰道:“皇上,顾家世代都遵从的是祖训,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因此,无论皇上您属意谁,对顾家及微臣,没有任何的影响。”
皇上面色稍冷:“顾爱卿,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顾如忱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
但是前朝局势千变万化,早先还备受荣宠的六皇子,月余前已经成为了阶下囚。
他要敢说属意谁?
真真是嫌命不够长。
从龙之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成功的!
尤其是面前这个人,连一丝放权的意向都无……
还不如将一切心思藏于谷底,谁当皇帝,都不会动摇顾家的根基。
见顾如忱并不像是在说假话,皇帝刹那间雨过天晴,心情似乎极好。
坐直身子将那串被他丢在一旁的佛珠拾起,挂在手腕上晃荡几下后丢进顾如忱的怀里。
“顾爱卿,若是朕的文武百官都如你一样想就好了!”
皇上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惆怅与无奈。
“朕记得顾大将军守在边关已有三年之久,真是辛苦!顾大将军为国效力,朕都看在眼里。回去告诉国公夫人,他快回来了。届时朕放惠妃出宫与你们聚聚。”
顾如忱飞快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面部柔和,不似在说着反话,点点头:“微臣代父先谢过皇上。”
等顾如忱走后,皇帝宣召四皇子觐见。
四皇子听到传唤的奴才退下后,起身在身后的暗格里拿出一张纸条。
皇上病重,恐不日将崩。
短短的几个字,在他的心中翻起了惊天巨浪。
父皇他……病了?!
在初知这个消息时,他还有一瞬间的茫然,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茫然逐渐形成了一个清晰而明确的目标。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身穿龙袍,被万人拥簇着站在金銮殿上的样子。
取下一根毛笔,沾满浓墨后将整个字条涂满,后揉成一团丢进洗笔水中。
看着墨迹渐渐晕开,似乎才稍稍定下了心。
这件事,只他一人知晓就好。
“父皇,您唤儿臣。”
四皇子像是一位登台的戏子,唱跳俱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孺慕之情,既不献媚讨好,又恰好地戳中皇上拳拳爱子之心。
“淳安,官家那一套,今日咱们父子便都摒弃了。”皇帝指了个离他最近的位置:“坐。”
六皇子坐下,但不敢完全坐住,后背的脊柱绷地紧紧的,发滚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