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拉回山海关,宋世恩知道自己免不了要被一个女人和一个阉人论罪,但更相信公侯的底线,公侯不会让皇家开这个口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远离京师,瞻前顾后不是宋统领的性格,转眼就扔到脑后。
九月二十,山海关外十多里远的铁场堡,三股巨大的狼烟遮天蔽日。
鞑靼人来了,大营各军立刻着甲佩刀,牵马备鞍,整理军械,准备出战。
叮叮叮警铃声响彻山海,宋世恩从大帐里一跃而起,带李铭诚到主城高台。
戚继光与李成材望向东方眉头紧皱,宋世恩看了一会,不明两人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狼烟有什么说法?
李成材好像明白他的眼神,“宋统领,鞑靼人应该很近,这才辰时,天刚亮一个时辰,狼烟不该这么快。”
哦,有理,这年头通信效率实在感人,“奔我们来的?鞑靼人这么狂妄,敢攻山海?”
戚继光摇摇头,“不可能,山海除了我们,平时有两万卫所本兵轮流驻守,鞑靼人来二十万也没用。”
三人在城头站了两个时辰,午时,三匹马举着红旗来到城下,李成材迎上去核验身份。
不一会,回到主城大厅,“鞑靼人从锦川营堡入境,先头约二万多人,奔西而来,后面无法估计,不会少于这个数。”
三人趴到地图上看了一会,戚继光说道,“与我们估计的差不多,辽西海岸奔马平地较少,宁远和广宁前屯只有二十里宽,骑兵无法大规模奔袭,只有六股河到狗儿河这一段五十里宽。”
李成梁两日前已经开始前出到宁远卫,也就是说,鞑靼人从大明两股机动骑兵中间点入境。
三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出关,向东。
全军早已完成集结,一声令下,两万人次第出城,辽东骑兵打头,禁卫居中,蓟镇殿后。车步营太慢,但也得前出,他们可以立阵,给骑兵在战场中找支点。
黄昏时分,全军抵达四十里外的中前所,骑兵下马喂草立营,后面最后抵达的车步营累成狗,全部四仰八叉躺在地下,连立帐的力气也没有。
李成梁抽调辽东一千人作为斥候,一路撒到广宁前屯卫,宋世恩派了一千禁卫跟随学习。
夜袭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发生,中前所不大的兵堡内,三人对坐,李成材又禀告下午新得到的消息,“辽东最早后日上午到前屯卫,最迟后日下午,前屯卫有卫所本兵六千人,两万百姓避祸,人满为患,我们去了也进不去,鞑靼人目前还在高台堡,全军约五万人。”
戚继光脱口而出,“怎么会这么多?”
李成材哈哈一笑,“戚总兵,蓟镇的部落距离近,鞑靼人出征的好习惯,他们带着整个部落,战兵约三万五千人,估计想着到辽西溜达一圈直接返回营地。”
难怪这家伙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鞑靼人绝对想不到,他们一入长城,立刻会面对人数相同的骑兵大战,连进攻前屯卫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作战立营,宋世恩与几名副将巡营到戌时,各自回营,士气不错,没人胆怯。
一夜安稳,次日寅时,号角声再次响起。
按照昨日计划,留下蓟镇人马,辽东和禁卫一万人集体奔马到前屯卫。
……
万历七年九月二十一日,前屯卫指挥使李晋两天来夜宿城墙,片刻不敢歇息,城中从两处兵堡调集了不少刀箭,六千人枕戈待旦随时准备鞑靼大军的袭扰。
按照宁远伯的安排,他们至少需要顶住鞑靼人一天的进攻,但是昨天的快马消息,山海关的援兵出关了,应该巳时就到,昨日下午已经能看到鞑靼人的前锋在东面十里的狗儿河。
前屯卫不大的一个兵堡,城里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李晋不禁为援兵捏一把汗,这一天还不知道多少儿郎以身饲虎。
巳时刚到,西面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城墙上的将军和守城的百姓把西北两面挤的满满当当。
黄龙飞舞,密密麻麻的骑兵排山倒海般而来,马蹄隆隆响彻原野,战阵如万顷怒涛扑击,红缨如火,似要燃尽世间罪恶。
前屯卫的传来嗷嗷的欢呼声,“陛下,是陛下的亲军,大明万胜。”
百姓需要信心,长宽一里的行军方阵,是宋世恩故意摆出来的。前屯卫西边有一条石河,大军并未直奔兵堡,而是到稍北两里的三营堡驻马休息,此处已空无一人,大大小小五十多个石头房子,毫无军事价值。
小山包顶部,宋世恩和李成材骑马并立山头,十里外的狗儿河滩地清晰可见。
宋世恩此时全副武装,马鞍两侧挂着两柄长长的苗刀,一侧还挂着一张弓,一壶二十支箭,战场的血气很上头,心跳加速,让人时刻有一种拔刀而下的冲动。
“卑职前屯卫指挥使李晋,见过宋统领,见过李副将。”
这是辽东的人,宋世恩一直盯着远方,并未回话,李成材甩了下手中的马鞭,“李晋兄弟,蓟镇戚总兵还有一万人,预计午时抵达,前屯卫兄弟们出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