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老夫未收他为弟子,并不是因为他有所缺陷,”欧阳公带着些许遗憾道:“而是老夫年岁渐高,怕是无法看到他打马游街那日。”
“不过既然今日有此误会,老夫需得让诸位知道一件事。”
苍老的面容不怒自威,一股威压倾斜而下,“当今颁发的圣旨,如有不满,尽可敲登闻鼓。”
先前鄙夷商人的人们纷纷醒悟,似才发现他们面前的老者是谁。准许商户之参考是圣上力排众难颁布下发,就算已隔多年也能引起轩然大波,在他们心中商人卑贱已是寻常事,不曾仔细想一想欧阳公是帝师,圣上的夫子,他们想要把许丹青驱逐出清谈会,不就是在帝师面前表达对圣上的圣旨不满?
众人哪儿敢再发出声音,就连欧阳公说要讲许丹青归为记名弟子也不在说话。在他们眼中看来欧阳公是被这群念书念傻了的人气着了,才会收一个小娃娃做弟子,如帝师有后,说不定重孙子都能比许丹青年长。
一场浩大的宴会,就在这种奇妙奇怪的氛围下结束。
回去的马车上,许茂兴奋得满脸通红,“虽然帝师是和他们置气,但我还是要谢谢他们,要不是他们,我儿还成不了这等大事。”
“这可是帝师啊,教过天子,一来二去这么算一算,我儿岂不是......”
“爹爹慎言!”许丹青苦笑,“若真是置气便好了。”
许茂问:“青哥儿担忧什么?就算是记名弟子,但帝师亲自发话让你入学鹿鸣书院,也是一等一的好事。日后你考试,旁人问你师承何处,你答帝师,多荣光!”
时下就算开了科举,由商入官,也是难如登天。区区一个秀才、举人在浩如烟海的士人之间也是一粒尘埃,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商人愿意倾家荡产,一代又一代循序渐进,为的就是改换门庭,一跃进入“士族”。
许丹青这个记名弟子也是物有稀为贵,谁让欧阳公只有两个弟子,一个记名弟子呢?
只要他不作死,一步一步往上走,改换门庭只在这一代便能成功。
马车咯吱咯吱往前,许丹青心中总有些疑问无法放下,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就能说明问题。
教导出天子的人物,能被一群眼界短浅的书生气着然后赌气做某件事?
对这个问题,欧阳公刮了刮茶沫反问:“润山兄,以你所见,那个叫许丹青的孩子怎么样?”
四下无人,只有两人饮茶闲谈。
王院长叹谓道:“英雄出少年,那孩子比愉景更为聪慧。”
“何止是聪慧,简直是生而知之。”欧阳公说:“此人两年前还是个痴儿,是某日与家人拜完神佛后归家才醒悟过来,这事做不得假。”
“这......不可能吧?”
欧阳公继续说:“我见过那个孩子,在无名山,他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我的消息,想要拜我为师,就是伎俩拙劣很容易被看穿。”
王润山不明白,“那孩子能得到欧阳兄这般高的评价,也是难得,为何不收为弟子?”
欧阳公出了神,“你没看见那时候他的眼睛里,他跪拜的不是我,不是圣人,而是官运。”
王润山说:“你大半辈子的京城,见多了那样的老狐狸,忽然归乡又见到这么个小孩都是这样,定然心中不满。不过纵然商户艰难,欧阳兄可不是那种因心存怜悯便提携他人的人。”
“许丹青是愉景那孩子的磨刀石。”欧阳公直言:“愉景这孩子太过正直,他的身份注定他只能走纯臣,既然是纯臣,就要比对手更加狡猾,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