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绪进退两难。
虽然刘纬保证丰州、宁边州、应州榷场日后的年收入不亚于岁赐,契丹却少了党项这个缓冲地带,与宋之间又多出两千里边境,且无河北、河东之富饶,就粮或是以战养战根本不可能。
党项曾经不断侵扰这两千里荒漠地带,逼的契丹不得不将丰州等缘边百姓迁往内地,以省军资转运之费。
于契丹而言,更缺人口,而非难以耕种的荒漠地带。但当这些荒漠地带为宋所占据时,却又迎来一股切肤之痛。
若不是连续八年用兵高丽,不至于如此窘迫。
萧孝穆义正辞严:“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萧孝穆并未完全否决用兵的可能性,却又坚持以幽州汉军为先锋。他理直气壮,因为乙室已部一直是征高丽主力,死伤惨重。
打动耶律隆绪的是合击交趾之构想,可在那时攻下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依然会是反包南朝态势。
萧孝穆、耶律遂贞也能看清其中关键:宋以南面用兵,安北面之心。
耶律隆绪的立场最是尴尬,藩国尽陷,怎能毫无表示?与其无功而返,不如以胆色服众,率五千骑深入宋腹地,可谓诚意满满。
……
赵恒有心拒绝,却开不了口,且分身乏术。
六月三十日,刘美暴卒。
赵元俨忽然偃旗息鼓,不再入宫要死要活,逢人就夸耶律汀贤淑端庄。
朝野上下,无不骇然。
宋制:重臣当给赙赠者,鸿胪寺、入内内侍省、太常礼院关移不得过二日。
但刘美妻钱氏不上表,妻兄钱惟演不闻不问,百官装聋作哑。
直到枢密院请示马军都虞候人选,赵恒才觉察到一丝异样,亲阅六月三十日以前的会通门、内东门出入名录,杖入内供奉官、同勾当御药院张怀德于福宁殿外。
刘娥闻风而动。
赵恒怒不可遏:“朕今生未亏心于人!”
刘娥伏地不起:“臣妾为陛下身后清誉。”
赵恒泪流满面:“你在想什么?朕会不知道?朕所托非人……”
是日,流张怀德于兰州军前。
赠刘美太尉、昭德军节度使,擢刘从德为供备库使、刘从广为内殿崇班、封美亡妻宋氏为河内郡夫人。
是夜,江德明直福宁殿。
七月十四日,刘纬携萧孝诚、萧啜不返京,商讨耶律隆绪来贺礼仪、行程。
遂诏冯拯、李迪、李士衡回朝,石普、蓝继宗班师,何亮知延州、兼陕西安抚使、暂领朔方府、灵州府、秦州府、宥州府、绥州府、银川府事。
并诏刘纬所举官员赴京铨试。
刘纬未因恩宠无两而有所收敛,针对某些人不耐西北之劳而大放厥词:谁敢不去,这辈子都别想踏足两府。
言官弹奏,尽遭留中。
刘纬得寸进尺,请改磨勘之制:不在河北、河东、陕西、广南、福建为官者,不得赴任江南、两浙、淮南、开封府、河南府、京兆府。
南北不再泾渭分明,百官乱成一团,履历符合举双手赞成,反之则坚决反对。
知襄州夏竦、知随州孙飻像是争议中心,结伴进京,同诣中书西厅参谒。
刘纬忙的脚不落地,请两人一起过堂,就问了一句话:“襄随二州有何别致之处?”
夏竦、孙飻异口同声:“劝田之制?”
刘纬颔首道:“朔方、银川二府亟需教化,并无夏秋两税催缴之急,官府一切用度由三司拨给。不得另立名目,不得造蕃汉之别,不得发奢侈之役。”
夏竦、孙飻齐齐称是。
刘纬嘱咐:“西北艰苦,七月陨霜,三月释冻。但银川、朔方实为富饶之地,黄河环绕,水草充沛,且有贺兰山、阴山为凭。我占则夷狄臣服,夷狄占则必乱中国。请两位全力以赴,见过丁相就收拾行囊启程。”
夏竦、孙飻本以为会给假一旬安家,带着几分忐忑告退。
刘纬送出西厅,又命亲随引二人去谒丁谓。
那亲随陪着笑脸道:“两位官人见谅,我家执政还兼着度牒僧考核事和明年正旦演武事……”
夏竦、孙飻心中同时一凛。
韩守英开拓兰州等地,那些赴西域弘法的破戒僧功不可没,信徒可能没多少,带个路、通个风却是绰绰有余。
而今度牒僧落选去处已经敲定,下南洋、西洋、大理等蕃外弘法,是不是意味着又一场大战来临?
丁谓正忙着敲定耶律隆绪来贺的种种礼仪,也是分身乏术,张口就道:“两位运道不错……”
夏竦、孙飻有苦难言,刚刚获悉受刘纬青睐缘由,哪能不明白其中风险?
丁谓安抚道:“西北山高路远,任期恐有半数在途,朔方、银川等六府任期四年,任满减六年磨勘……”
夏竦、孙飻大喜过往。
六年磨勘相当两任,转尚书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