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俨在张景宗的陪同下莅临刘宅,赐绢、帛两百匹。
素娘、崔兰珠等人当不起奉迎重任。
刘纬只好领着刘娇、刘慈出面,礼数才算勉强周全。
赵元俨脸上一直挂着笑,让人如沐春风,还和蔼可亲的考校刘慈功课,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贤王风范,泪眼婆娑的看了熟睡的赵念念一小会儿,叹了几句嫂嫂后继有人,便引驾而去。
张景宗多留了片刻,心急火燎拉着送行的刘纬道明原委:“今日官家大喜,广陵郡王念及娘娘往昔恩情,屡屡失态,再三上请,不得已而为之。”
刘纬不信,至少没全信:“都知的好,纬一直记在心中,但纬门第不高,四娘尚在闺中,又无尊长在堂,迎来送往实在是不方便,几位亲王若还有探视之心,万勿纡尊降贵,由纬奉殿下入宫相见。”
满子路也不信,一开口便将中庭妇孺惊作鸟兽散:“他没安什么好心,你先请诸王出宫就府,而后力压高怀德、王承衍这两个驸马都尉之后,满朝宗室、国戚都盼着能出一口恶气,有什么举措既不犯陛下天颜、又让你有苦说不出?抬举娇娇即可!什么气都出了!”
卫绍钦盯着刘纬冷冷发问:“你知广陵郡王今夜驾临?才有宴上之言?”
刘纬啐道:“张崇贵恨不得跟马翰同吃同住,我怎么知道?你老人家还在皇城司使坐镇倒是有可能。”
满子路惊疑交加:“两位在相国寺说什么了?”
卫绍钦从未和满子路搭过腔,这次也不例外。
刘纬充耳不闻:“别听少管事胡言乱语,他的话若能信,母猪都该上树了。”
满子路冷笑:“不用激将,是个人都能想明白。他带来的两百匹帛绢,并非坊间样式,显然蓄谋已久。明明早就出宫就府,不接外人,过从有禁,出入往还皆有约束,不得会见宾客,不得街市下马,怎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无非是有人通风报信,陛下一日无子嗣,潜结一日不止,妄想之……”
卫绍钦拂袖而去。
刘纬意味深长的笑道:“少管事这些话怎么不当着广陵郡王的面说?我限制过少管事言行?”
满子路蛮不在乎:“你向来谋定而后动,某何必多此一举?”
刘纬不屑一顾:“谋?阴谋、阳谋?根本不需要!他敢开口,我就敢回绝,王旦敢作壁上观不成?”
满子路不以为然:“倘若是妻呢?王旦肯定乐见其成吧?妾弑主屡见不鲜,王妃一命呜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刘纬胸有成竹:“劾他虐妻致死即可,少管事的那些手段在我看来,太小家子气,即便是赢,也容易落下口实,何不堂堂正正碾压?”
满子路冷冷的问:“你就不怕陛下无子?”
刘纬反问:“安定郡公不是还在东宫?不也是楚王殿下当初之愿?”
满子路语气阴森:“陛下若是真的抱有此想,安定郡公命不久矣,某拿人头作保!”
……
赵恒对耶律燕哥相当满意。
刘纬在内的很多人都这么想。
九月初四,有诏:贤妃耶律氏内东门幄殿省亲。
本应欢欣雀跃的萧知可、萧札剌、耶律谐里等人却忐忑不安的告知卫绍钦,因贰臣传之故,萧绰赐王继忠以契丹国姓耶律、名显忠,隶两院皇族。
搁在耶律燕哥没出嫁之前,这事能瞒多久瞒多久,如今……惟恐耶律燕哥遭池鱼之殃,刚开始恩爱便入冷宫。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恒得知所谓的契丹两院皇族并非契丹宗室,仅仅只是迭剌部拆分的五院、六院两部之后,并未苛责刘纬,反而赞其博学。
令赵恒耿耿于怀的是另外一件事,耶律隆绪请将出生两月的庶子录入族谱,取名耶律宗愿。
刘纬却认为耶律宗愿的诞生可以媲美耶律燕哥南嫁。
因为耶律宗愿生母耿氏是不折不扣的汉人,而契丹建国以来,一律以乙室已部、或是拔里部萧氏所出为帝,庶长嫡幼很可能是耶律隆绪不得不面对的难题,甚至可能引发契丹皇室和传统后室的决裂。
史上,耶律隆绪为了保住耶律宗愿的性命煞费苦心,硬生生的把耶律宗愿过继给六院部耶律兀立宁,两人几乎毫无血缘关系,也从侧面证明耶律宗愿确有问鼎可能。
刘纬甚至认为武州榷场的运作必须以扶持上谷耿氏为最优先,力劝赵恒密诏向敏中谋划具体事宜。
赵恒不太想介入遥不可及的契丹皇位之争,“万一耶律隆绪仅此一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纬道:“就算耶律宗愿登基,也行不了柴册礼,有耶律贤即位旧事在前,乙室已部、两院皇族、横帐三房会再行推举之制。上谷耿氏不是没有一争之力,他们一直依附玉田韩氏,耿氏也是契丹国母和韩德让为萧菩萨哥留下的后手,如果萧菩萨哥无所出,耶律宗愿就是拔里部萧氏、玉田韩氏的日后依靠,北地汉人会是她们的倚仗,届时契丹南北两院很可能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