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若对重回中书一直抱有野心,知枢密院事虽为武官首脑、下辖殿前司、侍卫亲军司,却无统兵权,接触不到基层,与空饷、分润无缘。而且文武之间的戒备心理相当严重,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上下级之间私下很少来往,远不如中书滋润。冯拯出知河南府的风声一经传开,他就分外期待赵恒召见,君臣绕崇政殿水阁漫步。
赵恒展眉轻笑:“大姐儿会叫爹爹了。”
“六个月?”王钦若很明显的一错愕,“官家有福。”
“卿呢?不会让朕久等吧?”赵恒语气分外和煦,像是在盼王钦若早生贵子,又像是在许诺互为儿女亲家。
“臣……定不负官家厚望。”王钦若心里七上八下,自己有什么能让赵恒惦记的?似乎只有背黑锅这一条可能。
“卿一直没让朕失望,出知天雄州是这样,知枢密院还是这样。”赵恒问,“向敏中知延州三年,差强人意,卿可有替代人选?”
“张齐贤为不二之选,可他一直不忘与寇准当年不快,拒绝出知并州,恐怕也不愿去延州。”王钦若仍不忘给寇准上眼药。
“张齐贤六十有五,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赵恒自问自答,“若以曾致尧辅佐,可否?”
“鄜延路缘边经略安抚副使?曾致尧已是吏部员外郎……”王钦若替曾致尧鸣不平。
“曾致尧知泾州、兼泾原路缘边经略安抚使、泾原路都部署。”赵恒道。
又有点过了!
王钦若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左司谏何亮权陕西路都转运使兼提举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军须事。”赵恒又道。
王钦若嫉妒心起。
“两人资历略浅,再以秦翰任环庆路都部署、鄜延路副都部署、泾原路副都部署就差不多了。”赵恒道,“何亮、曾致尧的任命有些突兀,由卿上疏,更显公论。何亮……是刘纬举荐的,太过儿戏,咸平二年曾上《安边书》,朕当时仅草草一观,近日读来,发人深省,卿也看看,核实其才,再行举荐。”
还真是来背锅的!大小未知!
王钦若惟恐议亲旧事重演,心急火燎的返回枢密院,命人找来《安边书》拜读。
“臣窃料今之议边事者,不出三途。
以灵武居绝塞之外,宜废之以休中国飞挽之费,一也。
轻议兴师,深入穷追,二也。
厚之以恩,守之以信,姑息而縻之,三也。
臣以为灵武入绝塞,有飞挽之劳,无毛发之利,然地方千里,表里山河,水深土厚,草木茂盛,实乃牧放耕战之地,一旦舍之,以资戎狄,则戎狄之地广且饶矣。
……
冀之北土,马之所生。自匈奴猖狂之后,无匹马南来,备征带甲之骑,取足于西域。西狄既剖分为二,其右乃西戎之东偏,为夏贼之境,其左乃西戎之西偏,秦、泾、仪、渭之西北诸戎是也。
夏贼之众,未尝以匹马货易于边郡,是则中国备征带甲之骑,独取于西戎之西偏。如舍灵武,复使西戎合而为一,夏贼桀黠,服从诸戎,俾秦、泾、仪、渭之西,戎人复不得货马于边郡,则未知中国战马从何而来?
……
清远西北曰旱海,盖灵武要害之路……
自清远至灵武,有溥乐,有耀德,盖水草之地,为河西之粮道,而悉有古城之迹存焉……
可建溥乐为军、耀德为寨,严其刁斗,坚其守备,募天都之贫民,营田于塞下以益军储……军兵之趋灵武也,有舍宿之地,少贼寇之忧,输籴日益,谷能无贱乎?
以减谷之价,供溥乐、耀德二城之费。
足矣!
又何疑焉?”
“大才!悔之晚矣!”王钦若掩卷长叹,“好你个刘纬!竟敢怂恿陛下用兵党项!”
李氏关心情切:“自言自语什么呢?谁又骂老爷奸臣了?”
王钦若强颜欢笑:“官家恩重,有为姻亲之意,夫人……”
李氏二话不说,伸手就往王钦若脸上挠:“官家就没让你这狼心狗肺休妻另娶?”
王钦若抱头鼠窜,躲进枢密院拟奏一封上呈。
三日之后,何亮登门拜访。
王钦若热情接待,却又保持疏离,并婉拒何亮所携“乡土特产”,“京师居,大不易,你那小同乡已经谢过了。”
何亮是端拱?年?丑科陈尧叟榜进?,两人同为蜀人、年龄相近,小同乡自然不可能是陈尧叟,倒是那位天子近臣既能称“小”,也能称同乡,而且跟王钦若走的很近。
何亮很纠结,在嘉善坊刘宅附近犹豫又犹豫。
陈尧叟与刘纬之间的纠葛可谓家喻户晓,虽知枢密院事,却被委以养马重任“群牧制置使”,受尽王钦若白眼,其弟陈尧佐还被宋太初弹劾过,至今未能翻身。
何亮因为同年、同乡的关系,一直向陈尧叟靠拢,进刘纬家好进,出却不好出,人言可畏啊……
“官人告身可曾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