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驾缓缓驶入御街,耳根略微清净了点。
赵恒边揣摩手中特刊边问:“念念身子骨不是挺好?”
卢守勋哪会听不懂话外之音?但他汗流浃背的坚持着:“奴婢以为,殿下仍需调养。”
赵恒幽幽一叹,感慨无限:乳名有了就有了,是自己考虑不周,但那声“爹爹”实在是刺耳,半岁不到啊……
卢守勋战战兢兢道:“奴婢和刘纬商量过,可在旬末奉殿下入宫觐见。”
“太小,月末吧。”赵恒问,“乳娘可有不妥?为什么不能守在念念跟前?”
“她们太紧张,殿下很可能受到这种焦虑情绪影响。”卢守勋道,“奴婢比较过她们三人入住刘纬宅前后乳量,如今明显顺畅一大截,所处环境确实不容忽视,殿下每日起居均有详细记录,可供宫中日后参考。”
“守勋用心了,还是得代朕多多探望,景宗出入刘宅太容易惹人非议。”赵恒抚额叹气,“今日临时起意,竟然撞见向敏中这档子事……”
张景宗谄媚笑道:“奴婢本想劝陛下看看殿下来着,幸亏没开口。”
赵恒摇头:“景宗也是事后诸葛亮,人人这般行事,百官日后怎敢任事?”
张景宗憋足劲阿谀奉承:“陛下不就有先见之明?白纸黑字,一一罗列,谁还能否认不成?”
赵恒不置可否一笑,再度垂询卢守勋:“为何揪着天寿寺不放?破戒僧不是已送开封府法办?”
卢守勋忐忑不安道:“慈恩院紧邻慈恩寺,妇人问诊、求治多有不便,刘纬想等殿下周岁时,请以天寿寺赐殿下,改作光教妇幼外院,专门收治妇人、幼儿、妊娠等科疑难杂症,也可为宫中参考。”
赵恒不由来气:“贪多嚼不烂,将来如何收场?”
卢守勋硬着头皮道:“慈恩院进项两倍于支出,天寿寺若是改作光教妇幼外院,殿下出降妆奁可为天文之数。”
赵恒大吃一惊:“不是悬壶济世吗?怎能以此敛财?”
“一味施药反会令慈恩院丧失后继之力,义诊绝难持久,贫苦之家也就无处寻医。”卢守勋微微一顿又道,“医官诊断始终分文不取,但秘药和枇杷止咳露这两味成药疗效显著,售价仅为京师药铺同类药方两成,而且无需煎熬,实为居家旅行必备,几家大药铺已经搁置原有药方,改从慈恩院拿药加价售卖。慈恩院若再免费施药,问诊之人的求医渠道恐为趋利之徒挤压,耽误病情,得不偿失。与其让天寿寺导人向善,不如改做医院予人以善,黎庶应感恩天家仁德,而不是佛祖慈悲。”
……
赵恒、刘纬低估了民间舆情。
景德二年以来,风调雨顺。
赵恒为标榜太平,一再降赋、免役、勾欠。
人一旦温饱,很容易多想,发发牢骚再正常不过,那些河北、河东、陕西人士、亲属罹难于西北边陲的苦主更是义愤填膺,苦于没有明确的埋怨对象。
《皇宋日报》中秋特刊及时发行,勘为举世明灯,照亮这个满城求醉的夜晚,还有赵恒幸刘纬宅这一恩宠壮胆。
向敏中健在,诸子自然挤在一起,不然也不会打薛居正故宅主意,个个年轻气盛,将扔鸡蛋的“刁民”五花大绑,唤来巡铺送厢公事所。
铺头不愿讨这个麻烦,援引当年刘纬宅遭蛋雨袭击的判罚结果为案例,开封府认为鸡蛋绝非凶器,并获审刑院、大理寺认可,马翰都拿这个结果没辙。
向敏中在坊间并无清誉,有咸平五年罢相制诰打底,看热闹的人都以受害者自居,留下一地蛋液……
向氏兄弟不得不紧闭宅门,发誓天明就要给铺头一个教训,抱着特刊找茬。
全是他人文字,有问题也是他人问题。
仅有一点值得商榷:向敏中的奏疏上了第四版,但没给稿费,算不算偷盗?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他们最终得出结论:刘纬此举是在敲山震虎,想摆脱秦国长公主无休止的纠缠。
……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李继和两子早夭,拉着侄子李昭亮耳提面命:“明白了?”
李昭亮一头雾水:“戴国贞罹难一事不是只字未提吗?向敏中哪有这么容易就范?”
李继和冷冷训斥:“提了能改变什么?张齐贤、曾致尧、曹玮、秦翰能跟在一个少年身后摇旗呐喊?脸还要不要了?何必自缚手脚?”
李昭亮半信半疑:“刘纬出题,有心人答卷?不愿摇旗呐喊?愿意冲锋陷阵?”
李继和问:“李继迁身死,是不是剿灭党项的最好时机?”
李昭亮点点头。
李继和道:“你都知道答案?缘边同袍会不知道?谁不想封妻荫子?向敏中碌碌无为三年,贻误战机,谁不是恨的牙痒痒?鼠目寸光之辈,不倒众人也推,就差个开头的,毫无关联,方显无私。”
李昭亮不以为荣,反以为耻:“小奸巨猾,四娘嫁过去会受不少委屈,真是愁死人,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