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说完,冲他颔首一笑,转身往回走。
楼慎愣在原地,片刻后才稍稍缓神,踏着熹微的晨光顺着北街而去。
一夜未眠,他双眼有些疲倦,神思却清明,仿佛有人在耳边拨弦,震得他一颤一颤。
楼慎未走大门,直接从偏门进,绕到了卫建恩居住的院落。
两径枝叶上结了些碎冰,衣摆扫过,扑簌落下,扎进土里很快化作水滴。
卫建恩昨夜睡得踏实,今日起得早,楼慎回来时,他正在晨练。
马步一扎,稳稳定在原地,双手化拳,破风展臂,目光如炬。
练功服穿在身上,无风自动。
轻盈稳健的脚步扰乱了院里的树声,卫建恩收拳,回过神来,没忍住咳嗽了两声,才问道,“去过明月阁了?”
“是。”
卫建恩笑了笑,“知道你忍不住。”
楼慎抿唇,略微垂首,“没见着南蓁,听她下属的意思,应该是出了远门,您这边……”
“刚收到消息,”卫建恩顿了顿,“陛下要亲征了,今日出发。”
楼慎一怔,上面两步,“南蓁她……”
卫建恩点头,“丽嫔随行。”
古来帝王亲征,从未有此先例,陛下此举容易引人诟病。
他们知道南蓁随行,是为正事,但天下人不知。
战事顺利,她是红袖添香的佳话;若是不顺,只会怨其红颜祸水。
她若出身武将家反倒好说,可偏偏出自秦家……
楼慎想到这层,不由得拧紧眉头,“陛下亲征一事准备多时,随行人员装备应当和朝臣讨论过多次后才定下,丽嫔随行实为不妥,您也没有劝阻一下?”
卫建恩听完他的话,笑着走到回廊坐下,“这件事,是丽嫔自己的主意。”
陛下已经应下了,他们不好多说什么。
况且能被陛下请进紫宸殿商议此事之人都是重臣,这些人谁不知道丽嫔的本事?
有她在陛下身边,他们反倒是更放心些。
楼慎吐出一口气,拢起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开。
心中郁郁,气散不开。
卫建恩见他这般模样,抬手拍拍他的肩,“好饭不怕晚。”
“今日长安街上定涌了许多百姓,为陛下送行,咱们也去看看?”
“是。”
楼慎跟在他身后,听他时不时的一声咳,关切道,“老将军这风寒已经有月余,怎还不见好?”
卫建恩垂眸,说出的话倒是轻松,“人老了,病去如抽丝,好得慢。”
“要不请府外的郎中试试?”
“不必。”
凛凛冬日,长安街两侧屋檐吊着霜花,晶莹透亮。
本该围炉烤火的日子,街口人头攒动,挨挤着伸长脖子往前望。
“陛下呢?到了吗?”
“别挤别挤,踩我脚了!”
“陛下坐马车吗,边关路远,赶到怕是得开春了。”
旁边有人反驳,“必不可。战事吃紧,若行路一两月,只怕梁国都打进来了!”
“可那又不是普通武将,陛下出行,不得小心仔细着。”
……
叽喳声中,突然听得有人喊出一声“来了”,众人来不及接话头,只踮脚昂首地往前看。
铁蹄踏踏,重重叠叠,落在石板上,激荡出层层声浪,有排山倒海之势。
甲面磨蹭,声音都裹着寒芒,自目之极尽处,扑面而来,让人肃然。
哄闹的人群随着军.队逼近趋于无声,只顾张大嘴巴伸长脖子看。
粮草不从京城出,早已先一步分几路运往前线。
萧容溪轻装出行,神色肃穆,脊背微倾,手抓缰绳,伏于马背之上,驱马踏步。
耳边簌簌冷风,身侧旌旗猎猎。
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
拥挤的长安街只闻行军声,两侧的目光朝他汇聚,他并未降低速度,却松了缰绳,朝左右抱拳。
坚毅沉静。
众人先是一愣,左顾右盼,才发现陛下竟是朝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作礼。
懵懂间,不知是谁起了头,声浪一阵盖过一阵。
“陛下凯旋!”
“陛下凯旋!!”
“陛下凯旋!!!”
……
如溪水般连绵不绝,却又载起了舟,直喊得人眼眶泛红,亢奋之下忍不住双手微颤。
恨不能当即手握大刀长枪,取敌首级。
山呼声中,有人立于高楼栏杆处,视线跟随萧容溪旁测纤薄的身影挪动。
南蓁自是敏锐,扭头望去,正好对上卫建恩含笑的眸子,又见楼慎略微复杂的眼神。
她严肃的眉宇有片刻松动,冲两人颔首示意后,头也不回地随着队伍奔向城门。
尘埃扬起又落下,街道的百姓还久聚不散。
卫建恩垂眸看了一会儿,冲楼慎道,“走吧。”
……
从清晨出发,穿过竹林小道,踏过山涧,行过开阔的草地,最后在树林里停下脚步。
他们离京城,已经很远了。
飞流双腿夹了夹马腹,碎步走到萧容溪身侧,“陛下,时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