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跟去木兰秋狝,可是有先例的。当年荣宪公主选驸马,就是跟去了木兰,同蒙古的男孩子赛马还拔了头筹,虽说成绩有点水分吧,但也是飒爽英姿,一段佳话。如今定贝勒提出让自己亲妹妹也去木兰,可不就是循着荣宪公主的旧事吗?
在场的众人也许想不明白书局里的关窍,但这么明显的暗示那是人人都get到了。对哦,那位倾国倾城、连沙皇都惊动了的八公主,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不过这亲哥哥主动提出来让妹妹去草原上相看,这……那就见仁见智了。
有觉得八贝勒这是务实的,也有觉得他无情的。比如荣宪公主的弟弟,老三诚贝勒在下朝之后说话就开始阴阳怪气。“八弟真是好‘上进’,难道就这么缺妹妹抚蒙这点子助力吗?”已经渐渐走出剃头风波阴影的老三又是之前那个老三了,“想当年荣宪姐姐去木兰的时候,爷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如今到了八弟这儿,啧啧,真是后生可畏啊。”
就差没直说老八“卖妹求荣”了。
老四雍贝勒听了,踏步过来,挡在老三和老八之间。不过四大爷并不是兄弟中身高最突出的老大,因此并不能彻底挡住老三和老八之间的目光对视。
“若是能够将妹妹留在近处,难道我会不去做吗?只是近嫁不可求,才退而求其次。从她八岁上,又是学蒙语又是练骑射,我怜悯妹妹的苦楚,但早早地盘算起来,总比一边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边放任她娇养深闺直到十八岁,圣旨下达的时候痛哭流涕更好些吧?难道三哥觉得姐妹赐婚前不闻不问,直到赐婚时大闹一场,便显得手足情深了吗?”
老三脸都绿了,指着八贝勒的手都在发抖:“老八,你……你指桑骂槐说什么呢?”
姐姐赐婚前从没考虑过抚蒙的事情,到了姐姐被带去木兰秋狝,也就是皇帝露出要远嫁女儿的意思的时候悲痛欲绝,说的不就是老三和荣宪公主吗?
八贝勒迎着周围兄弟们的目光,微微撇开头:“姐姐们抚蒙的时候,咱们还小,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这种让人心怀愧疚的事,三哥不拿出来说,我又何苦提它?”整得好像荣宪当年你悲痛欲绝很光荣似的,纯粹找骂。不过话说回来,饶是他之前在培养妹妹上花了大力气,到了真要相看的时候,依旧是一件让直男觉得耻辱的事。
但凡妹妹有个中意的京城子弟……
八贝勒全身笼罩着低气压地走了,徒留下兄弟们面面相觑。老大笼着手看热闹,还要嘲笑老三两句。太子远远的也在观望,目光闪了闪,无他,好几桩事情,让太子越发感受到了来自底下弟弟们的压力。
五公主温宪能够嫁入佟佳氏,四阿哥也是在里面牵了线的,不光对温宪公主来说是一个有香火情的婆家,有着“佟半朝”之称的佟家也加深了与老四之间的联系。九阿哥不再是理藩院打杂了,而是正式开始学习主管理藩院各项事宜,他跟着学习的师傅就是纳兰性德。这可越发壮大了纳兰家的势力。而纳兰揆叙这次冒头不说,八阿哥在铅活字上也立下大功,又有了“书局”这个名正言顺拉拢科举士子的渠道。就连不声不响的老七,都领到了实质性的军职。老十作为身份尊贵的钮钴禄之子,如今是皇帝爹压着。但其背后势力难道就小了吗?
数来数去,到体弱多病、眼看活不长的老十一为止,只有一个老五是让太子觉得没有威胁的。胤祺的敦厚性子来看,几乎就是预定了将来“宗正”的位置了。这个位置管着爱新觉罗家的大小琐事,一向是挑地位尊贵的老实人来当的,太子若是上位,也是挑老五,没旁人了。
然而其他的兄弟,老大染指军权和功勋世家,老三在文人里刷声望,老四跟佟家关系紧密,老七也分军权,老八通过书局再带走些文人,哦对,他还连着俄罗斯,老九连着外交,老十连着钮钴禄。若说皇权是块大蛋糕,这些冤家一人分一块,留给太子的简直所剩无几。
“我们的人也得建功立业才行,不能只让旁人出风头。”太子回去后就召集幕僚商议,“你们都想想,有什么能够改进的技艺,能造福百姓、青史留名的?或者哪里有叛乱,能让我们的人去立战功的?”
幕僚们面面相觑,这技术进步的点哪里就是那么好找的?青史留名的事儿难道是大白菜吗?还有军功就更离谱了,没有叛乱还能造个叛乱出来不成?
见这些人唯唯诺诺,推三阻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子不由感到一阵失望。“怎么老八印个医书,都能想到改良印刷术呢?你们比比人家,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
“太子爷……”终于有人讷讷地开口道,“推行文教,降低书籍成本,咱们要不去整个更便宜的纸张出来?”
太子把头往椅背上一靠。“还想着书籍,多少有些拾人牙慧……算了,你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