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壡轻抬眼帘,“沈炼,孤记得你是个进士吧。”
沈炼此人,朱载壡知道的并不算太多。
只知道他的经历很是有趣,一个进士出身的人,跑到锦衣卫当了官。
而后又硬怼严嵩,将其自身刚直一面展示无遗。
“是的,殿下。”
沈炼再次拱手低声回道,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的进士身份有多少出众。
“好啊——”
朱载壡微微颔首道,“不错,你现在还如此年轻,便已得了进士啊。”
“额——”
令朱载壡出乎意料的是,沈炼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潮红,沉默了半响之后,才回道,“殿下,臣已经不年轻了。”
“呃?”
朱载壡有些诧异地望向沈炼,国字脸,没多少胡须,脸也白白净净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汉子,怎么看都觉得应该不到三十岁。
“你如今多大啊。”
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沈炼的年龄,便顺嘴提了句,
“孤看你的面孔,应该不到三十吧。”
沈炼笑了笑,“殿下您见笑了,下臣已经三十七了。”
“嘶——”
朱载壡吃了一惊,仔细端详了一番,“孤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来啊,你竟如此面嫩。”
沈炼憨厚地笑了笑,“下臣,天生少须,且面白,因此看着年轻些,也常有人错认。”
“怪不得做事情如此老练。”
朱载壡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不过,不管怎么样,你这个进士身份做不了假,还是很有才华的。”
“回殿下的,下臣天资愚钝,今日成就,全赖当年与阳明先生游学所赐。”
“恩…呃?”
朱载壡再一次仔细打量着沈炼,“等等,你所说的阳明先生,是不是就是新建伯?”
新建伯,王守仁,也是大明朝唯三因军功封爵的文臣之一。
“孤是没想到啊,你跟王守仁游过学!!”
朱载壡确实没想到,自己手底下做事的沈炼,居然跟着王守仁学习过。
王守仁是在嘉靖七年去世的,距今至少已经二十年了。
而沈炼,朱载壡还以为只有二十多岁呢。
因此这个消息由不得朱载壡不吃惊。
“那么,你也是王门弟子。”
朱载壡的面色变得有些怪异。
所谓王门弟子,算上再传弟子,零零总总,一共有四百多人,在嘉靖年间的政坛是一股很大的势力。
嘉靖后期的重臣赵贞吉、徐华亭等人,都可算是阳明先生门下。
自己在后世,还真没怎么注意此人。
原本他,就以为此人跟杨继盛,海瑞一般,是个刚直之人,其他的别无长处了。
想不到这个后世并不显名的人,其背景竟然如此庞杂。
“回殿下的话,正是。”
“那么,你跟徐大学士,赵司业他们,是同门了。”
朱载壡继续询问道。
“回殿下,他们正是下臣的同门。”
“那你可曾后悔过?”
朱载壡的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望着沈炼,以一种极为平缓的语调询问道,
“他们作为你的同门,一个是国子监的司业,另一个更是文渊阁大学士,参与朝廷机要大事。”
“而你只能陪孤这个毛头小子,一块聊聊天。可曾感到委屈吗?”
“殿下!!”
沈炼的声音当即传来,声调都抬高了不少,显示出其内心的不平静,“殿下,下臣以为为天下苍生做事才是最有成就的!”
“赵司业且不去提他,但是那徐大学士,下臣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做官不为苍生而做,干脆直接辞官回家好了,可是这个道理,徐华亭就是不懂。”
好家伙,沈炼刚直的一面,这一刻算是真正被朱载壡所看到。
“那你呢,你不也是担着锦衣卫的百户吗?”
“殿下!!”
沈炼的神色变得激动,一改之前的老练沉稳,猛地按着绣春刀,便单膝下跪下去,“下臣是为了苍生的希望而为官!!”
说话间,沈炼抬起头,其双眼一直死死盯着朱载壡,“下臣和都督都认为,您是苍生日后的希望!”
都督,陆…炳。
朱载壡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面色变得有几分严肃,他望向沈炼,“孤之前一直好奇,你是进士出身,怎么会进到锦衣卫的?”
“想来,你能到孤身边,也是因为陆都督推荐的吧。”
锦衣卫,在大明一朝的名气并不好,因此很少会有文人,还是个进士功名在身的文人去锦衣卫。
“回殿下。”
沈炼仍然单膝跪着,没有动弹,只是抱拳道,“陆都督将我调入锦衣卫担任经历一职,而后由其推荐,调了百户,下臣才得以侍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