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昭南扬了扬手里的奏折,轻哂一声,“陛下信么?”
“信,。”
“哈哈,陛下若真是信了,今夜又何苦来这牢里?陛下有什么安排,昭南——洗耳恭听便是。”
“啊哈哈哈,好你个小卫!”
要说这个天下最喜怒无常的动物,简直是非皇帝莫属。刚才还冷着张扑克脸的皇甫渊此时却已是喜笑颜开地指点着卫昭南,洁白的牙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扇面,“妄揣圣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卫,八王叔那老匹夫的手近日伸得有些长,连朕的鹰卫也敢染指。这出戏你可得陪朕唱到底,咱们寻着个机会,砍了他那只咸猪手!咔嚓咔嚓……哈哈!”
“陛下要我怎么做?”
“你来,”皇甫渊手指一勾,轻声在卫昭南耳边交代了什么,随后更是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扬眉笑道:“此事,朕日后自有安排。公事到此为止,我问你,清州飞絮阁的陆小蛮……究竟是何来头?”
皇甫渊这没头没脑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着实叫卫昭南心中“咯噔”一声。皇上的跳跃式思维也忒快了些,一下子便从王爷蹦到了小蛮身上,还没等卫昭南转过弯儿来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那皇甫渊不急不徐的声音又冷不丁,传了过来。
“用不着急着回答我。不管她是何方神圣,倘若日后要叫朕从未言口里听到半句抱怨,你便等着给你那爱妾收尸吧!”
“陛下!微臣对未言只有兄妹之谊!”听着靳王的话里,似乎并未知晓小蛮的真正身份,可卫昭南刚待松得一口气,却意识到,原来麻烦根本就没有远离,敢情儿丞相大人为女儿请的旨意,正在这里候着自己。
“混账东西!朕管你是兄妹之谊还是夫妻之意,待生米煮成熟饭,我看通通都是郎情妾意!小卫,未言的心意你不是不知,莫非是觉得朕的皇妹——配不上你?!”皇甫渊将“皇妹”二字,咬得格外重。丞相程旭同皇甫家的确有些远亲,这事儿大靳人人皆知,可世间总有些被历史的遮羞布遮掩过去的龌龊之处,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家。当今的靳王正是程旭同华贵妃的私生子,程未言是他同父异母也是唯一的亲妹子,这事儿眼下除了皇甫渊,天知地知,丞相知。
“微臣不敢。可是……”
“不敢就对了!日后扳倒八王叔凶险重重,朕能把未言许配给你已经是格外仁慈!小卫。千万、千万别让朕逼着你休妻,哈?”皇甫渊这比卫昭南还要高出寸许的男人,神色越发邪魅起来,略见苍白的面儿上五官如雕似刻,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妖冶精致得不真实。
靳王似笑非笑地瞧着卫昭南为难的脸色,一步一步踱至他身侧,一口凉气突然就轻呵在其颈间,激得卫昭南浑身一个激灵。
“前些日子听说,朕的鹰卫在那个叫阿清的喽啰身上搜到了陆老头的冥文血玉。人是你送的,你怎么看?”
“血玉!?可是阿清已经……”
正当卫昭南在牢里同大靳的掌权者秉烛夜谈之时,卫府后院矮墙边一个隐蔽的狗洞里,正哆哆嗦嗦蜿蜒出了一抹小巧的影子。陆小蛮趴在地上,暗捏了把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腰身,心中似有个小人儿愤愤捶地:这卫府的饭菜可真真儿养人!
一轮玄月悠悠挂在天边,打更人提着破锣,哑着嗓子,走街串巷报着时辰。
小蛮好容易从洞里钻将出来,眯着眼睛四下打量一番,终于叫她逮着机会趁不远处的守卫昏昏欲睡之时,“嗖”的一声,身形如魅,两个闪跳间便蹿到了卫府周遭的暗影里。显然,身手是蹩脚了些,可仗着世间独一无二的夜行衣,倒也勉强瞒了过去,直待她一口气钻进了京城里有名的垂柳胡同,这才敢稍稍松过口气,脑袋里悲戚地勾勒着卫昭南在牢中受苦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狠狠抽了抽鼻子,再不敢迟疑,一个人朝着那传说中的崇理院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