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所有的关陇人都想乘此机会给荥阳郑氏以致命一击,不论是与其公开结盟的关中韦氏,还是与其暗中默契的弘农杨氏,实际目的都是要打击荥阳郑氏,那瓦岗人的确没有更多选择,从河南人的整体利益来说,瓦岗人理所当然要冲在最前面,要倾尽全力反击关陇人,所以翟弘极力主张结盟李风云、夹击韦云起的举措,完全符合河南人和荥阳郑氏的利益,亦让徐世鼽等持不同意见的瓦岗兄弟不得不接受翟让的最终决策,提前做好赔上全部身家性命的准备。
翟让密告徐世鼽,瓦岗军要南下济水攻打韦云起,此仗无论胜负,瓦岗军都算是公开举旗造反了。瓦岗人造反,直接威胁到了东郡安全,也威胁到了通济渠安全,而它对惶恐不安的河南贵族豪望们的心理也产生了严重冲击,由此造成的恶劣影响必将进一步恶化河南局势,各种矛盾和冲突也会愈发激烈,由此不难预见到,东郡太守独孤澄必然会联合东郡诸鹰扬全力围剿瓦岗军。瓦岗军势单力薄,难以抵御,只有加入义军联盟以求生存发展。为此翟让郑重告诫徐世鼽,在瓦岗军公开举旗造反后,务必要保护好徐氏,只要徐氏安然无恙,瓦岗人就能留有最后一条退路。
翟让再次派出王儒信,火速南下联络李风云。与此同时,瓦岗军各部从不同潜伏地点进入黄河故道,昼伏夜行,悄然逼近济水。
李风云的大军已经推进到济水南岸,并做出了渡河攻击之态势。
济水北岸的韦云起镇定自若,陈兵以待,但因为时间太短,军队正在组建之中,一部分路程较远的乡团宗团还没有抵达集结点,官军战斗力尚未形成,中看不中用,虚张声势而已,真要打起来,韦云起并没有多少胜算。
黄昏时分,韦云起与几位僚属在一队精锐卫士的保护下,纵马飞驰于河堤之上,查看对岸军情。来回跑了一趟后,韦云起勒马停下,眉头紧锁,神情非常凝重。忽然,他看了看身边的杨潜,低声问道,“白发贼是否会渡河攻击?
杨潜望着南岸敌营上空飘扬的纛旗,踌躇不语。
白发贼会不会渡河攻击?杨潜也没有答案。到目前为止,韦云起尚未完成戡乱大军的组建,不过从各地赶来的乡团宗团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的地方武装,人数众多,武器又十分充足,如果以逸待劳,据险而守,韦云起应该有把握把叛军阻挡在济水南岸。再退一步说,就算叛军成功渡河了,其付出的代价也必然十分惨重,而损失惨重的叛军渡河之后还有力气继续作战吗?难道白发贼就不怕韦云起在济水北岸设了个陷阱,就不怕天堑关防的卫戍军埋伏在北岸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假若白发贼乃非常之人,叛军联盟不过是他阴谋改变东都政局的工具,那么白发贼必然要发动攻击,不惜一切代价攻打明公。”杨潜冷静分析道,“假若白发贼在最短时间内击败了明公,那么因此而改变的不仅仅是东都政局,还有远征军在东征战场上的胜负,而东征的胜负又将直接影响到中土未来的命运。”
杨潜直言不讳的提醒韦云起,白发贼急吼吼的跑来就是要杀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轻敌,不要心存侥幸,要做好倾力一战的准备。
如果通济渠战场是一盘棋,白发贼和他的军队便是棋子,而对弈者则是白发贼背后的影子势力。以韦云起的身份地位权势,他应该是这盘棋的对弈者,既然是弈棋者,韦云起当然知道白发贼北上攻击的目的,当然清楚白发贼肯定要渡河攻击,所以,韦云起如此直白地试探杨潜,原因只有一个,他不相信杨潜,他需要杨潜所代表的皇族政治势力给他一个承诺,值此关键时刻,你不能在背后捅我的黑刀。
然而,杨潜并没有如韦云起所愿,给出他所满意的承诺。
皇族在过去的短短几个月内,接连失去了两位鼎柱,失去了两个中枢核心位置,在中枢决策层里的话语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削弱。皇族面临空前危机,在内没有德高望重的扛鼎者,在外则有一群虎视眈眈的政敌,此刻做为皇族新一代的佼佼者,与皇帝关系密切且距离中枢最近的观国公杨恭仁和郇王杨庆,在中土政局最为关键时刻,怎么可能会公开介入到皇统之争?公开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他们与关陇本土贵族、与虏姓贵族之间的合作,纯粹是为了保护皇帝、保护齐王杨喃和保护杨氏的国祚,具体到通济渠战场就是竭尽全力保障运输通道的畅通,而不是帮助异姓贵族挑起皇族内部的争斗,置国祚安危于不顾。
这是皇族的底线,任何触及到这条底线的人或事,都为皇族所不能容忍。杨潜的意思很直白,你全力勘乱,郇王杨庆就会提供钱粮,反之,你若为了让齐王杨喃争夺储君之位,为了让他出京剿贼立功而蓄意恶化通济渠局势,甚至不惜恶意断绝通济渠,那杨庆就会毫不留情地背后下黑刀。
韦云起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语含双关地说道,“这是河南……”
杨潜心领神会。韦云起是担心荥阳郑氏,实际上韦云起亲赴通济渠勘乱,正是担心荥阳郑氏破坏了他们利用河南乱局挑起皇统之争的策略。
杨潜没有说话,他也很担心,甚至惶恐。郑氏是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