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已知讯息来看,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涿郡副留守武贲郎将陈棱、东莱水师、齐王的军队,还有河内郡的军队,都将攻打黎阳,粗略估计至少有三万到四万卫府军精锐。”李安期苦笑摇头,“李子雄孤家寡人一个,只能依靠你们坚守黎阳,而你们北上黎阳的只有两路总管府八个军,并且都是河北义军,都是在齐郡战场上饱受重创的残兵败将,所以即便你们在黎阳战场上的兵力与卫府军相当,即便拥有据城坚守的优势,但依旧是不堪一击。某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黎阳你们守不住,黎阳仓你们更守不住,你们坚守黎阳战场的结果只有一个,全军覆没。”
一片死寂。李安期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东莱水师,没有齐王的大军,仅靠陈棱的卫府军,那么联盟在崔弘升所率的河北军队的“默契”配合下,坚守黎阳还是有一定的把握,但现在有四路卫府军围攻黎阳,联盟坚守黎阳战场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联盟失去了黎阳战场,也就无法坚守白马战场,只能有多远逃多远,而这一逃,也就意味着李风云即便成功撤离东都战场,也难逃卫府军的四面剿杀,联盟十有八九灰飞烟灭。
澹台舞阳权衡再三,考虑到白马战场和黎阳战场是一个整体,如此大事,决策权还在左右长史陈瑞、韩曜以及李子雄手上,他和王扬、陆平三人最多也就是一个传话者的角色,既然是传话的人,当然要把对方的要求问清楚,于是澹台舞阳拱手说道,“公子来此,当有良策,还请赐教。”
李安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似乎有什么事踌躇不决。
澹台舞阳等人看到李安期在关键时刻竟然不说话了,不免疑惑,遂转目望向了坐在一边的徐世鼽。
徐世鼽是李风云义结金兰的兄弟,在联盟高层的眼中,地位十分特殊,尤其自联盟进入中原之后,他不仅利用离狐徐氏的庞大船队给联盟提供各种方便,还帮助联盟与翟让、单雄信和孟海公等豪帅之间保持着密切联系,此次他带着李安期过来,足以证明他还代表李风云与河北豪门之间保持着秘密联系,这使得他在联盟高层中的份量更重了。
徐世鼽向众人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澹台舞阳等人并不知道李百药和李安期父子现在就在齐王身边,充当河北豪门、联盟和齐王三方之间的联系人和秘使,所以澹台舞阳等人虽然估猜到李安期是在为齐王做说客,但对一个河北豪门世子为关陇本土豪门所支持的齐王做说客的背后隐情,却不甚了了,因此当他们看到李安期忽然委决不下、犹疑不定了,理所当然猜测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了河北豪门和关陇本土豪门之间的政治交易,这属于不可泄露之机密,如此机密澹台舞阳等人也不想知道,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对他们而言有害无利。
实际上李安期犹豫不决,的确是牵扯到了机密之事,只是这些事与齐王有密切关系,一旦泄露出来了,不但对齐王本人不利,对整个局势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这是一件完全出乎李百药和李安期父子预料之事,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齐王身边的将军们,也就是齐王所信任的、与齐王休戚与共的左骁卫将军董纯和武贲郎将李善衡,在关键时刻,竟然置齐王的命令于不顾,都率军进入了东郡,一个在大河南岸的濮阳,一个在济水北岸的封丘,对白马战场上的联盟军队形成了夹击之势,根本就没有遵从齐王的兵临通济渠、陈兵浚仪城下的命令,这等于直接架空了齐王,把齐王手上的军权直接剥夺了。
这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这背后肯定有李子雄的“身影”,因为从李子雄的立场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齐王进京,让齐王成为两京各大政集团联手发动皇统大战的“棋子”,但仅靠李子雄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说服董纯和李善衡,所以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还有更为强大的力量,而这个力量无疑就是陇西成纪李氏,就是以国公李浑为首的陇西豪门,他们同样不愿意看到齐王进京抢夺皇统,不愿意自己成为齐王的陪葬品,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于脆架空齐王,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了。
齐王在西进途中分别接到了董纯和李善衡的书信,两人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般,所献计策如出一辙,都是以最快速度抢占黎阳,控制黎阳仓,卡住东都和圣主的“咽喉”,先确保自己在这场风暴中立于不败之地,继而可以如愿以偿的牟取到最大利益。至于齐王所下的陈兵通济渠以威胁东都的命令,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提,似乎齐王根本就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或者他们认为如此愚蠢而失去理智的命令,根本就不会出自齐王之口,直接无视了。
齐王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暴跳如雷,而是选择了沉默和顺从,好像他确实没有下达过那道愚蠢的命令。
韦福嗣也没有说话,黯然长叹。
李百药很慷慨,圣主慧眼如炬,齐王的确不是做“人主”的料,否则断然不会出现这种“臣强主弱,强臣欺主”之事。当然了,如果齐王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置忠诚于他的权贵们的身家性命于不顾,去进行毫无胜算的倾力一赌,并且已经有过这样一次血淋淋的教训丨了,却依旧死不悔改,权贵们也不至于行此非常手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