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喃抛落, 阿萝心口一涩,不知如何回应。
循着习惯与本能,她稳住精神, 掀起眼帘, 想看入魏玘的双目。
可放眼望去,只见帷薄帐红、烛摇光曳。吉庆的陈设一片宁寂。那双受她深爱、被她寻觅的眸瞳,远在她视野之外。
阿萝合上双眸,屏息敛声, 由人收拢怀抱、钳得她两臂发疼。
——你待我好极、爱我至深,我都清楚、都明白的。
——你不知晓。你是想象不到的。
如是寻常,经过此番对话, 阿萝定会以为,魏玘是故意揶揄、向她讨要便宜。
可现在,她颈侧的澹凉、身前的薄颤,与嵌入字眼、淤堵而低涩的气息, 无一不驳斥惯常的推断,紧紧攫住她的心。
没有对视, 她无法阅读他的眼神。
她拧着腕子,想回拥他背膀, 却被他攥住五指、困于原处。
尔后,环来的力道再度收紧。
魏玘极深地搂她,令心跳相交, 不允她退去分毫。他像个胆怯的孩童,一壁守护珍宝、不容觊觎,一壁退缩角落、远观瞻仰。
阿萝静默, 没有任何挣扎。
因有婚期, 二人被迫分别。在未能相见的日子里, 魏玘都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阿萝无从得知。甚至,连方才越帝对他的训诫,她也一概不晓。
但在此刻,她可以发觉,她的爱人正在害怕、顾虑、动摇、徘徊——纵如此,他仍未退缩,反而愈加用力、愈加酷烈地爱她。
这样的情愫并未无迹可寻,早被他写进眼眸,藏入二人的每一次交锋。
诚然,他爱她远胜过爱自己,才会捧她高上云端,将自己贬囿尘泥,予她倾慕与仰望,小心又贪婪地侍奉着她的光芒。
如此心绪汇聚成流,反复冲刷他堤防,终在二人婚事大定的当晚,敲开他一隙缺口。
为什么偏偏是今夜呢?
阿萝无意探寻,只松开双唇,落下一声叹息。
“你说得对。”她道。
她不是真正的神女,确实无法想象,许多个共枕的深夜里,他如何凝视她、眷恋她,如何吻她眉心、不舍扰她安眠。
可是,同样地——
“你也想象不到。”
除却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不过凡人一介,亦是无法想象,许多个奔忙的旦日里,她如何牵挂他、仰慕他,如何以他为轨物范世、竭力与他相称。
爱是无声的。它日濡月染,藏在相处的朝夕。
如欲读爱,须一双清明的眼。凡人的眼眸难免蒙尘,才要借言行表达,化无声为有声。
这正是阿萝即将要做的事。
她忍着疼,着了力,收指攥住魏玘,与他掌心相吻。而她另一只空暇的手,则挣扎着抬起,绕往他腰际,扣住后方的某处。
那里坐落着一道旧伤,系滚下山崖所致——二人初遇时,她曾趁他昏厥,为他尽心处置。
“我爱你。”她的嗓音柔而笃定。
“你想象不到,也不打紧。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
“只要我在你身旁,就会一直告诉你:我从前爱你,如今爱你,往后也爱你。”
柔声落幕,魏玘沉默不应,恍若未闻。
可阿萝能感觉到,他心跳愈快、与她近乎敲打,束来的两臂也越渐收紧。
她睁开双眼,放任烛光入目,晃得瞳仁一缩、漾开酸楚。饶是泛泪,她再也不曾合眸,而是逡巡左右、刻印今夜的所有。
良久的沉默后,魏玘的声音终于传来。
“过了今夜,你就是大越的皇太子妃,名正言顺,奉制承命……”
他一顿,后话低而微颤:“不能回头了。”
听出他弦外之音,阿萝莞尔一笑。
她扬颈,去蹭魏玘的颊,受他发丝扫得微痒,便如猫儿似地眯起双眸。
反问却很认真:“不好吗?”
她一壁答他,一壁挪指,勾他腰侧的金纹,顺势描摹:“这便意味着,过了今夜,我就是你的妻,明媒正娶,三茶六礼。”
“我准备好了。”她笑起来,“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回头。”
言罢,不待魏玘应答,她便拍他两下,柔声哄道:“好了,你乖些,松一松我。”
“再不饮合卺酒,我真要当你不想娶我了。”
这一席话软硬兼施,前有披心相付,后有恫疑虚喝,既能剖白真情,又恰如其分地敲打人心,最适合用来对付小醉鬼。
阿萝静静等着,不多时,便觉外力散去,面前人也徐徐直身。
她拍了拍身侧的软榻:“来。”
魏玘便依言,闷声不响,落座她示意处。
迎着烛火,阿萝侧眸瞧去,只见他沉颈、低首,薄唇抿如淡线,昏蒙的眸光受长睫遮敛,藏不住眼眶与鼻尖的隐红。
见他这幅模样,她既无奈又心疼,不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