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都看见什么了?
阿萝心肠一热, 两扇泪睫卷上火色。
她慌乱,在案前僵坐,勉力支起半身, 便见雨幕映入眼帘,隔着窗纸,徐徐冲刷着。
“沙……”雨声淅淅沥沥。
很快,阿萝稳下心神, 陡然倍感羞恼。
这坏家伙, 准是骗她玩儿呢。系他知她懵懂,又存心不良,方才满嘴胡话、惹她乱想。
说到底, 他不过凡人肉眼,定然穿不透四下的黑暗。
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
不过眨眼之间, 魏玘再落了一声低笑。他笑得从容、沉着、稳操胜券,满是亲狎的爱昵, 竟如羽毛似地,挠到人心坎儿里去。
阿萝咬着唇, 泪汪汪的,就此生出动摇。
她太懂他,自然能听明白:魏玘是刻意与她宣告, 再黑、再沉的夜,总也有一线天光。
但凡在夜里, 只要有光, 便能瞧着路、探到方向, 进而继续前进。譬如她, 也需借一泓月, 才能看清盛开的昙花。
或许,在一片狭隐与暗秘里,他也借着透入的薄光,将面前的景象尽收眼底。
想到这里,阿萝心尖更烫。
她越发觉得臊赧,不想被趁黑盯着,便拧着膝、试图阻挡。
小少女的算盘打得妙,想她端坐案前、而他身匿阴翳,她周遭光明、他却受制于四面木壁,无论如何,都该是她更占优势才对。
可惜,结果有负期望——魏玘习武多年,蕴着不竭的骨力,两臂也清劲、修长,顶肘时如青竹破开,令人难以抗衡。
阿萝生得娇小,本就犟拗不过,眼下又脱开视野,更是拿他毫无办法。
她颊红如烧,忍不住小声驳道:“骗人。”
魏玘只笑,不说话。
阿萝听得出来,他现下这一声,比方才更加短促,添了愈多的亲昵,像在分分明地取笑她,偏要见她害羞、无措的情态。
——怕什么。也不是头一回。
——漂亮极了。我很喜欢。
嗳,太子殿下呀!这不言自明的心里话,哪一句当真像话?
阿萝越想,杏眼越是冒泪。
她的指尖暖而晶润,腕子仍被魏玘攥着,往回抽、抽不得,往前送、送不敢。
对于先前的一切,譬如他的指导,她倒不是不喜欢。可她惯是倔强,又在乎他名声,林林总总聚到一起,就成了娇赧与委屈。
她僵着柳腰,思绪乱乱转着,试图寻个讲和的办法。
忽然,落雷滚来——
“隆!”
阿萝正紧张着,听见雷声,立时惊得柔肩一蜷。
恰是此时,一股力道倏而卷上,出手快极,趁势勾她细腰、向前拽去。
阿萝毫无防备,受外力牵引,刚起的半身又扑倒桌上。她险些撞到木沿,几是本能地惦着魏玘的处境,方才没有惊呼出声。
她懵懵懂懂,尚不知发生何事,突兀觉出怪异,杏眼霎时一睁。
那双错愕、茫然的杏眼,洇着泪雾、眨动两下,它的主人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阿萝蜷指,将五点红蔻攥入掌心。而她那只曾被牵住、终于松开的手,已彻底没了力气,徐徐耷拉下去,摸到微硬的发丝。
——又是这样,但又有所不同。
她慌乱无措,惊讶于魏玘的胆量,又因着周遭特殊的环境,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魏玘上一回吻她,是什么日子?她想不清了,只模糊地记得,那时的魏玘忙过许久,脸庞瘦了些,一丛丛青茬也隐隐冒着。
现在的他似乎特意打理过,唇上与下颌是很光洁、很温润的。
阿萝的心里乱成一团,思绪也残碎凌乱。
她想,她的爱人太聪明了,总能摸透她行踪,好像对今夜的发展早有预料。这不禁让她开始怀疑,这家伙是否早有预谋。
就是有也不奇怪。她记得他看她的眼神,里头燃有烈火,焚焚地烧着,根本无法熄灭。
纵然如此,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此刻,她只能摸索案前、用小手抵住桌沿,勉力让自己靠上椅背。尔后,手又落下去、撑住椅面儿,算作另一种倚仗。
阿萝抻着颈子,眸光凌凌摇曳。
她确实漂亮,仰起头时,除却流畅的颈线,微开的朱唇也格外惹眼。
几部医书散落案间,被纤指一点、一勾,便落入手里、徐徐展平,仿佛舒开的蝶翼,盖住了两片脸颊,与上头如火的春霞。
面庞压着书籍,阿萝的视野也陷入昏黑。
一片银河浮现她眼前,狭长、清透,来得莫名,盈满春夜的星辉,向高穹浩瀚延展。
她朦朦胧地,竟有些不懂魏玘了。
先前,魏玘笑得那般沉着,显然心里有数,知她是喜欢他、倾慕他、满心满眼都有他的。
正因此,他所有的言行都有恃无恐,仗着她单纯又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