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因他年纪小,一把嗓清莹秀澈,晨起啾鸣的翠鸟也似,稚嫩又单薄,却唱着与年龄不符的艳丨词,薛陵玉蹙起眉头,不耐地阻止道:“别唱了。”
薛寄云一愣,怎么要听的是他,听完不开心的还是他,明明他唱得挺好,以前楼里的鸨嬷嬷常常夸他哩。
但一看薛陵玉面色不善,薛寄云还是乖乖噤了声。
薛陵玉望着他,半晌叮嘱道;“以后也不许对别人唱,给我死死地咽进肚子里,听到了没有?”
“三郎知道了!”薛寄云听他的语气似乎不算生气,连忙大声地应道。
薛陵玉点头,不由道:“这么听话啊,那以后金麟儿都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让你做你便不能做。”
“啊?什么事不能做?”薛寄云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自然是我说了算。”
薛陵玉站起身,拍了拍袖口,心情舒畅了许多,他道:“扇子你拿去,晚上再过来,我带你飞。”
那天夜里,薛陵玉抱着薛寄云上了城中最高的一处建筑,两人坐在屋顶上,天上明月高悬,星光棋布,好像那轮月离他们更近了,近到伸手就能抓到。
这时,穹顶上突然划开一道弘光,薛寄云兴奋地指着那道光道:“快看,陵玉哥哥……”
他转头,却看到薛陵玉的目光漆黑如墨,阴沉沉地盯着前方,薛寄云跟着望过去,发现那边只有宏伟壮丽的内城宫殿。
看完星星后薛陵玉似乎又不开心了,他带着薛寄云飞快地跳起又落下,每次要扑到地面时,薛寄云吓得将他抱紧,耳畔是呼呼的风,还有扑面而来的尘。
等到再睁开眼,他们又在某一处屋脊上。
“还要不要飞?”
薛陵玉倏尔松开手,薛寄云的身体猛地下坠,他尖促地喊了一声便发不出声音了,在即将滑下屋檐的时候,又被薛陵玉一把捞回去。
薛寄云满脸涕泗横流,抽搐着身体道:“不飞了,再也不飞了。”
刚认识的时候薛陵玉还有些少年心性,恶劣、阴晴不定、爱捉弄人,却又心软、大方、潇洒不羁。
变故在那年上元宫宴上。
那年先帝特许薛丞相携幼子入宫,乃是有提拔之意,那次连薛寄云都被带去了,可见薛丞相的脸皮之厚。
入宴时,薛寄云还跟在薛陵玉屁股后面一起落座,他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瑟瑟缩缩显得小家子气,但没多久,便被教坊的舞蹈吸引了,再转头时,薛陵玉不知去了哪里。
薛陵亭和薛明珠都被大夫人带去给各宫娘娘请安了,薛寄云一个人坐在那里茫然无措,等了好一会儿,只好起身去外面找人,生怕薛陵玉这么大一个人,在皇宫里迷了路。
他走了很久,没找到人,自己也走丢了,路上遇到的女侍婢子都说未见过薛陵玉,他只好辗转找回去的路。
结果刚绕过一座宫殿,便看到了薛陵玉。
准确地说,薛陵玉和一只豹子缠斗在一起。
“哼,让你对本皇子爱答不理,还敢动手打我,花獍儿,给我狠狠地咬他。”
那豹子身型硕大,来势汹汹,行走间似乎地面都有震颤,张着血盆大口,不住发出沉闷如钟的嘶吼,目光锐利凶恶地死死盯着薛陵玉,仿佛那已是他爪下猎物。
薛陵玉固然身轻如燕,行走游蛇,但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四下躲避,眼见豹子的利爪要扑到薛陵玉时,薛寄云忍不住跑出去,大喊一声:“哥哥小心。”
豹子扑了个空,极为不耐地来回走动着,它看着新加入的小小猎物,鼻腔里发出兴奋的喷鸣,四肢刨着地面,磨利尖爪,两只后腿下弯,然后一跃而起,猛地向薛寄云扑来。
薛寄云整个都吓傻了。
他连跑都不会跑了,腿脚发软,面如土色,刚一动便狠狠地往后掼去。
“让开——”
薛陵玉大喝一声,从天而降,将他一把抱起,丢到朱红的长柱之后,接着朝着豹头飞踢一脚,令豹子脚步大乱,然后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那位皇子的侍卫旁边,一把抽出对方手里的刀,凌空跃起,一刀插入豹子后颈。
闻讯而来的先帝和一众大臣进来时,正看到那豹子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而薛陵玉的后背,被猛兽的五抓抓得血肉淋漓。
这件事以先帝罚二皇子半年俸禄,并赏封薛陵玉一个八品文官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