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只沙燕形的彩绘纸鸢展翼飞翔在碧空下。
“够了够了,当心别挂在树上,取不下来!”
“不会的,挂天上我都能给你取下来!”
“……”
二人循声转头,练武场外,战长林手握纸鸢线轴,缓缓而放,居云岫站在他身边,他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眼睛望着天上越飞越高的纸鸢,翘唇而笑。
“怎么样?我厉害吧?”战长林踌躇满志。
“嗯,还不错吧。”居云岫倨傲评价。
战平谷瞠目结舌,枪尖被战石溪用剑一拨,“铿”一声后,二人重新交手。
“这小子究竟想做什么?”战平谷压低声音。
“两个小孩子,能做什么?一起玩玩罢了。”战石溪依旧护短。
战平谷不信,哼哼两声:“就他那臭脾气,我喊他陪我喝酒他都不肯,能愿意陪一小姑娘放纸鸢?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一哼哼,声音又开始大起来,场外,居云岫笑意一怔,耳根微微发热。
战长林恍如不闻,放得愈发起劲:“还要再高一点吗?”
居云岫娇声:“不用了。”
※
十岁的最后一个夏天,居云岫身边多了一个玩伴,这个玩伴是她名义上的义兄,可是她从来不叫他“哥哥”,只呼其大名“战长林”。
战长林对此似颇有意见,好几次厚着脸皮来问为什么,有一回,还癞皮狗似的趴在她墙头上,变着花样哄她叫一声“长林哥哥”。
居云岫就是不叫,任他怎样哄骗都不管用。
半个月后,战长林终于再受不住,有一次趁肃王领着居松关外出,在回廊里堵住居云岫。
居云岫踅身往回,战长林便迈开腿跟上,二人一前一后穿行在回廊里,廊外是初秋衰微的蝉噪,瑟瑟秋风吹拂脸颊。
居云岫讽刺道:“你是跟屁虫吗?”
战长林问道:“你放屁了?”
“你!”居云岫愤然回头。
战长林没来得及刹住脚,下巴差点砸在她脑袋上,后退一步后,坏笑。
居云岫更生气了。
战长林及时打住,双臂环胸,低头来问:“你不肯叫我哥哥,是不是嫌弃我眼睛会放光,身上会长毛啊?”
居云岫一愣。
战长林凑在她耳边低语:“今晚上我在练武场外的老槐树下等你,你自己来看看,我是不是一匹狼。”
说完后,战长林扬长而去,背影竟有几分潇洒。
当天夜里,战长林提前半个时辰便来到了老槐树下,秋夜清寂,草丛里的虫鸣声混在风声里,窸窸窣窣,周身不时有树叶飘落。
战长林不知道居云岫会不会来,抱臂坐在树角等,他想,如果居云岫不肯来的话,他便再去一趟香雪苑。后来又想,如果居云岫不愿意来,今日在回廊里她就会朗声拒绝,不至于给他留下念想。
胡思乱想间,月亮慢慢升上中天,今日是初八,月亮还差一点就可以圆上了。战长林伸出手,沿着月亮的轮廓划,正想把那道缺口补上,耳后传来一声娇斥:“指月亮会被咬耳朵的。”
战长林一愣,回头。
老槐树后,灯光幽幽,居云岫肩披斗篷,手提一盏画着玉兔的灯笼,白皙脸庞被暖黄光晕映着,神色严肃。
战长林朝她身后看,没有璨月、琦夜的身影,她是一人来的。
偷偷来的?
战长林心头一震,竟有种隐秘的快感荡漾胸口。
“咬耳朵?谁来咬?月亮来咬么?”战长林反诘刚才的那一声呵斥。
居云岫仍站在树后,哼道:“反正不是我来咬,咬的也不是我的耳朵。”
战长林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揶揄:“你为何不出来,怕我咬你么?”
居云岫不做声,偷偷把灯笼藏至树后,没有灯光映照,战长林的眼睛在夜色里呈现一种明亮的黑,没有令人战栗的绿光。
居云岫心里一定,提着灯笼走出来。
战长林唇角藏着笑,等她坐下后,故意开始脱衣服,居云岫吃惊道:“你做什么?”
“不是要检查身上有没有毛?”战长林一脸坦然。
居云岫耳鬓通红,立刻转开眼,握着灯笼的双手微微发抖,可是并不出声喝止,反倒是战长林微微一怔,松开衣襟,撸起衣袖。
良久后,居云岫面前伸来一条胳膊。
月光皎洁,灯光柔黄,战长林伸来的这条胳膊纤瘦修长,冷白色的皮肤上生着一层短短的、半透明的茸毛,像是冬风吹拂的雪地。
战长林由衷道:“这个毛,不算长毛吧?”
居云岫眼睫一下一下地扇,战长林看她半晌不语,似还在怀疑,没有办法,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脱衣服,敞开胸膛后,垂下眼道:“嗯,还不信的话,自己看看吧。”
黑夜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把彼此网进一个隐蔽的、安全的世界,居云岫按捺着心头的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