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 战长林站在树下,明明是八尺多高的人,此刻却莫名单薄得像个影子。
河边的主仆二人都愣住了,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错愕, 战长林避开他们的目光, 道:“阁里的人不能用, 赵霁太精明,会查出来的。”
扶风闻言, 心知一切败露,脸都发青了。
居云岫拢在袖里的双手收紧, 回想他这两日的反应,慢慢醒过神来。
“你先退下。”半晌, 居云岫对扶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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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哗然,灰蓝的天空在波光里破开一线银白, 漫天星辰已灭。
二人站在河岸上。
“是两年前吗?”战长林开门见山,尽量表现得坦然, “他……联系你。”
晓风吹在脸上,浸着河水的腥气, 居云岫望着波光粼粼的流水, 没有否认。
战长林低低一笑。
他还是猜对了。
两年前,太岁阁刚站稳脚跟,他听说肃王府外面的眼线撤了, 就想跑回去看一眼,奚昱亲自出现在他面前, 拦住他, 向他呈上居松关的亲笔密信, 信里详细地写着如何除掉武安侯, 如何一步步偷梁换柱,取而代之,让在雪岭消失的苍龙军重见天日。
“最多两年。”那时奚昱说,“两年后,少帅会攻下长安,届时,公子便可光明正大与郡主团圆,在此以前,还请公子稍安勿躁。”
他那时太渴望“光明正大”,太害怕“东窗事发”,离开的一年里,他每次做梦都会梦到跟居云岫团聚,然后又因这团聚从美梦里惊醒。
他想他还是不能太自私,既然选择用这种残酷的方式保全居云岫,就不要再为全一己私心把她拉回风口浪尖。
于是他忍下来了,信了,开始照着居松关的指示放火,杀人,鸠占鹊巢,偷天换日……
可是,两年后呢?
两年后,定期给他汇报王府消息的人突然像死了一样,居云岫改嫁赵霁,他直到大军攻城前才匆匆获悉。
所谓“团圆”的承诺,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更可笑的是,从始至终,被蒙在这个笑话里,对此奉以为神、信以为真的人只有他。
远天破晓,战长林望着淙淙流水,尽管有意克制,声音还是不禁有些颤抖:“他叫你瞒着我的,还是你自己不想告诉我?”
居云岫沉默良久,道:“有分别吗?”
战长林道:“有。”
居云岫望向流水一侧,道:“我不想告诉你。”
战长林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他苦笑:“不是说……不恨我了?”
居云岫目光凝在流水间:“但是也不会原谅。”
战长林深吸一气,仍是笑着:“我可能有点蠢……不是很明白。”
居云岫拆穿他:“你明白的。”
战长林笑不动了。
他望着眼前永不回头的流水,巨大的悲恸与绝望在胸口蔓延,他拼尽全力地压制着,堵塞着,艰难而清楚地道:“我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不明白这条路走到最后是这样的出口,不明白居松关、居云岫会对他狠心到这种程度。
那日在号角冲天的城门下,是居云岫在他耳畔反复叮嘱,要他严遵军令。
那日在血流成河的雪岭,是居松关发狠地抓着他的手,要他带回苍龙军。
三年前,他没能在那个危急时刻做出最明智的抉择,居松关向他掴来的那一巴掌,他认;他因此事三年不肯见他一面,他也认;甚至于他如今与居云岫一起蒙骗自己、折磨自己他都可以理解……
可是不原谅……是什么意思呢?
是要惩罚他,报复他,还是打算彻底抛弃他,扔开他?
战长林的心像被碾碎的渣滓,一口气奄奄地挣扎于这些残渣间,他没办法再往下想。
“我知道我有错,你不想原谅,可以罚我,你要罚多重,罚多久……”
“我不会罚你的。”
居云岫打断他,战长林一怔。
凉风贴着脸颊吹过,鬓发在眼睫前飘拂,衰败的夜幕从河流上一点点坠落下去,居云岫望着那些斑驳的残影,道:“你救我哥哥,救二千苍龙军,我感激你。你没有亏欠肃王府,亏欠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