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隐隐泛白, 一轮残月挂在树梢,居云岫坐在长亭里支颐小憩,心头突然一凛。
睁开眼时, 四周影影绰绰,水流声哗然不绝,居云岫掉头向山口方向望去。
夜沉如水,树影匝地, 一片槐林黑漆漆的,静如冰封。
璨月侍立在旁边,疑惑道:“郡主?”
居云岫道:“几时了?”
璨月道:“快卯时了。”
居云岫道:“人还没有回来?”
璨月一怔,一时不知问的是先前奉命而去的护卫, 还是……
正想着,一阵蹄声打破沉寂,从槐树林方向而来,众人一个激灵。
婆娑树影飒飒而动,一人策马从林间驰出,正是战长林。
居云岫想到刚刚的梦境, 暗暗松一口气。
战长林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时, 身形微微一晃。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僧袍,脑袋上的血也擦了,除有些疲惫以外, 整个人看起来倒是跟平日无多大区别。
居云岫坐在长亭里, 他没走进去,驻足在亭外, 道:“寺里的火灭了, 除山门与天王殿被焚毁以外, 无人伤亡。”
夜色还没有褪尽,居云岫也看不清他的脸,闻言只道:“火是江蕤放的?”
战长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这场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眼下除纵火之人外,没有人清楚,但无论如何,嫌疑最大者是江蕤,责任最大者,是他这个副帅。
居云岫跟着沉默。
白泉寺住持因善心而收容他们一行,结果却反遭大火吞噬,这罪孽,是真的太大了。
居云岫闭上眼睛,深吸一气后,道:“你先前说起火的不止是白泉寺,何意?”
战长林道:“城门方向有烽火。”
居云岫赫然睁眼。
便在此时,又有蹄声从官道那头奔来,乃是先前奉命而去的那名护卫策马返回,定睛再看,后面还跟着一匹骏马,马上之人竟似扶风。
居云岫起身走至亭外。
“启禀郡主,城门兵变了!”
护卫率先翻身下马,禀报城外情况,在场众人俱是一震,不多时,扶风紧跟着从马上下来,向居云岫请罪道:“贼人在茂县城门设伏,卑职没能护住赵大人,请郡主降罪!”
居云岫听出他声音微颤,蹙眉道:“你受伤了?”
扶风赧然称是,战长林站在一边,闻言默默垂眼。
扶风喘了会儿后,继续解释城门情况,原来早在白泉寺起火时,茂县城门就发生了兵变,事成以后,叛军迅速清理现场,佯装成城中守卫驻守在城楼上,赵霁一行入城后,立刻就遭到了伏击。
扶风本来尾随于赵霁的马车后方,肩负保护赵霁之责,然因怕居云岫不知城中警情,再次涉险,是以冒死杀出城门,跑回来报信。
居云岫听罢,抿紧唇久久不语,难怪她沿着后山离开时没有看到途中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原来对方设伏的地点根本就不在后山,而是赵霁的另一个必经之地——城门。
放火堵住寺庙所有山门,只留后山这一条逃生之路,以赵霁的才智,不难猜出对方的用意。
但如果是在城门设伏的话,那就的确是令人防不胜防了。
想到这人竟然能有如此心机,居云岫不由胆寒,冷然问道:“拿下城门的人可是江蕤?”
扶风回道:“江蕤的确在,但这批叛军的首领并不是他,具体是何人,卑职也从未见过。”
居云岫眯眸。
“应该是胡靖。”战长林突然开口,众人侧目望去。
他站在暗处,声音平稳,缓缓说道:“蒲州有两地叛乱,一个是先前的奉云县,另一个是反得更早的毕县,毕县这拨叛军的首领就是胡靖,江蕤应该是联络了他,以赵霁为饵,说服他向茂县出兵了。”
众人骇然。
毕县乃是蒲州的一个大县,也是蒲州最早发生叛乱的地方,跟奉云城一样,这批叛军因孤立无援,没有多久就被州府的援军镇压了下去,胡靖也因此销声匿迹,据说逃时麾下剩有数百人马,没想到他竟能撞上江蕤,在今夜掀起这样一场风浪。
思及前因后果,居云岫百感交集,眉间明显流露疲惫之色。
扶风劝慰道:“他们拿下赵大人,应该是想以大人做筹码威胁朝廷,如此来看,必不会动手伤人,郡主不必太过忧心。”
战长林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