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一人,云三爷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放松了。
“没有这回事。”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可怜的二娘是个傻子,谁不知道?招摇撞骗,小心我们报官!”
家丁不过是个看门的,被主人一吼,吓得踉踉跄跄前去回报。
望着家丁的背影,云三夫人不减惶惑。
“三爷!”
云三夫人捉住丈夫的衣袖,睁大了眼:“我们……我们真要如此?若那真是云二,我们不好叫她回不来呀!”
她是很想要保住女儿的亲事,可……可难道就丢了云二在外头,不管了?这是不是也太坏了?
云三夫人便是这么一个人。想要的东西常常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强行拿了,却又优柔寡断起来。
云三爷早习惯了。
他拍拍妻子的手,唇边一点露珠似的笑:“看你吓得!云二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自己找回来?况且,我们只是权宜之计。待会儿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寻人去看看。最坏无非真是云二,我们就说是误会一场,把人带回来不就好?”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望向右边。
那是二房的地方。曾经雅致宽敞的院落,而今只剩了个偏僻的、狭小阴冷的院子还属于二房。那也是关了云二这么多年的地方。
“左不过是个傻子,就是突然醒了,又能聪明到哪里去?何况,你觉得聂家是更想娶个傻子,还是我们温柔伶俐的阿容?”
他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是聂家的方向。
云三夫人巴巴地望着丈夫,如同望着头顶的天空。她觉得丈夫的身影高大极了,自信笃定的神态也可靠极了,令她长舒一口气。
但她还是有些不安:“那……万一那个自称是云二的姑娘,等会儿闹起来了,怎么办?”
“她敢!”
云三爷面色一变,很带了几分杀气:“就算傻子醒了,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胎,她能做什么?她若真敢闹,无需我们出手,那聂七爷都饶不了她!”
聂七爷……
这个名字又让云三夫人微微一颤。浣花城里,提到这个名字时,很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但此时,这轻微的、本能的恐惧,反而令云三夫人放松了。
是了,有聂七爷看着,有丈夫撑着,能出什么问题?对方只是个孤女罢了。
她温驯而佩服地点头,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丈夫的判断。
云三爷从这样崇拜的目光中汲取了力量,也觉得自己变得更加高大、更加自信。
他欣慰地搂住妻子,意气风发地宣布:“朱雀本的《云舟帖》也好,聂家的婚事也好,注定都是我们阿容的!”
……
被人无声恐惧着的聂七爷,这时候刚从州牧府的偏门出来。
他面上惯来没什么表情,但熟悉的人都看得出,他此时心情不错。
那只装着黄玉山参王的玉匣送了出去,他心情自然不坏。
虽说卢大人给的话是,明光书院每年招生人数有限,且宁缺毋滥。他要先见见聂流风,才能决定是否写推荐信。
而即便有了他的推荐信,明光书院仍然要单独考试,所以也不一定保证聂流风能上。
但既然卢大人收了礼、愿意写推荐信,聂七爷就满意了。
明光书院每年给出的推荐额都有限。卢大人算是手里推荐名额多的,但每年也只有九个。
其余八个据说已经给了出去,还剩最后一个,聂七爷势必要拿下。
像他们这种人家,很多时候就是求个机会。事成与不成,全看自己。有了机会都不成,那就说明是个庸才,也不能怪别人。
就算聂流风最后去不了明光书院,拿着卢大人的推荐信,十三州里其余有名的书院,哪一个不是任挑选?
至于黄玉山参王,主要是和卢大人结个善缘。所以事成与不成,都已经物尽其用。
聂家的利益,也多得了一分保障。再加上即将到手的《云舟帖》摹本,百年兴旺岂在话下?
聂七爷心里又盘算一遍,信步下了台阶。
一旁候着的属下行礼问候。
“七爷。”
聂七爷眼风一扫,盯住了其中一人。
“嗯。”他语气一停顿,脚步不停,眼睛却微微亮起,状似不经意问,“穆家那边,如何?”
他没提那姑娘。
聂七爷是个骄傲凌厉的性子,要他这样的男人总是去谈风花雪月,也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拐个弯,不问姑娘,问穆家。
属下将头垂得更低。
“七爷,那穆慧秋不肯说……”
聂七爷身形停住。
他没回头,甚至声音都没抬高,只是淡淡一个反问:“不肯说?”
所有的属下,身体都不自禁轻轻一颤。
“属下确实提了穆家的生意,但、但穆慧秋说,他们穆家车队靠客人口碑为生,损失什么都不能损失客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