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们步伐的远去声,一股滔天的怒火从男人的脚板底直烧到了头发顶。可他偏偏不敢睁眼、不敢张嘴,生怕脏东西从他的七窍进入身体去。
他浑身僵硬,倔强站起,颤颤巍巍后退了一步。
唰唰唰——
身后的围观群众们霎时整齐划一后退三步。
男人:“……”
啊啊啊啊他可是个男人哇!
那老妇女和她的小崽子都死了!
“年轻人,看开一点。谁叫你不讲武德,来欺负我们这些下了岗的老同志,这好吗?不,这不好。”
那下了黑手的糟老头子还有脸在他身边说教,苦口婆心劝他做个人。
“外公,走了!”
林夏回过头,冲他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糟老头子嘟嘟囔囔。
“?”搞了半天,这是一家子!
被泼了泔水的杨志忠头一回来到这千秋县,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伤害,杀伤力很大,羞辱性极强!
以至于杨志忠对于他那个还没见过的相亲对象都产生了恶感,虽然说他本来就不情不愿的。他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喜欢的也是那些够劲的女人,城里的女学生有什么意思,黄花大闺女世上多的是。
他现在被泼成这个死样子,还相个屁的亲,他本来还准备去报案的,又报个屁的案。
杨志忠感觉自己被玩弄了。
他的耳朵嗡嗡嗡的,之前都没仔细听那娘儿们说的话,但是林老头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林老头舍不得走,像拉磨的老毛驴一样围绕着他踱了几圈步,念念叨叨的。
“我还是不能走,夏啊,我是老林家一家之主,我得代表老林家,给我孙女婿留个好印象。唉,志忠那孩子怎么现在还没过来啊,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了?”
老林家——
志忠!
杨志忠脑子轰地一下,这一瞬间他仿佛连馊味都闻不到了。
他咬着牙,捏着拳头,喘得像老牛,这老林家是去不得了,他恨不得拔腿就跑。
事实上他确实这样做了,蛮撞得周围的人又叫又骂、没办法躲。
“发生甚么事了?”林老头撑着竹篙子看不懂,一个劲地探头探脑。
“这是疯牛病的症状啊。”林夏在大路对面,扯着嗓子出言恐吓,“外公,你还不快回来,别被他传染上了!”
蛇打七寸,林老头顿时不犟了,怕死地远离杨志忠两步。
“爸,你听听小夏的。她是高中生,她有文化。”林爱莲也喊他了。
“来了来了。”林老头煞有其事点着头,“我这么算着,我孙女婿怕是已经到我老林家了,难怪在这里等不到,我这个一家之主得回去。”
回去之前又怕疯牛伤人,充满大爱的林老头再一次暗下黑手,用竹篙子一捣杨志忠后心,把他捣了个好大一个踉跄,瞬间被人打倒。
林老头功成身退,捣着竹篙子,三条腿并用往路对面跑。
那头学校里,王校长正四下比划、自卖自夸,跟省城报社来的谢记者大吹特吹千秋一中。
“谢记者,我们千秋一中一直是跟着组织的步伐在走的。你也看过我们的校舍了,里头的一砖一瓦都是我们几代人的心血啊,三十年前,这里只有小屋三两间。再穷不能穷教育,我们千秋一中把话牢牢记在心上了,并且贯彻得非常彻底。”
后面陪着的人又是点头又是捧哏,场面热闹极了。
谢记者带着金丝边的眼睛,衣冠楚楚,面漾微笑,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带着一股文化人的气质。
“我走进的时候,看到校门口聚集着很多各司其职的群众啊,想来一中在教育之外的地方也做的不错。”
那可不吗,从去年开始,铁饭碗就拿不稳了。为了稳住下岗工人,千秋县就逐渐默许了摆小摊这种事的存在。当然了,这也是根据上头的文件精神做出的反应。
王校长这也是在揣度上意啊,千秋一中门口的小摊子也没什么不规矩的,都是卖点吃的卖点文具,这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