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平内心充满了沉重感,对哭述的母亲也隐隐生出不耐烦。若不是这位母亲有心走捷径,怎会干出让13岁的女儿被与老婆分居男子领养的糊涂事情呢!
“请……走吧。”送到大堂门外,薛正平开口。
那位母亲对上薛正平清冷的眼神,刹那间明白,这是又一名拒绝她的律师。
状告无门的母亲“扑通”就给薛正平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那位母亲并没有起来的意思,她昂着头,流着泪:“没有人肯接这个案子,没有律师,我们没有可能告赢!”
“你再不起来,我就不管了。”
“你的意思是,你准备管?”
“快起来!”
哭泣的母亲听话地站了起来,胡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朝薛正平鞠起躬来。走过的白领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薛正平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阴沉着脸。
他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她,让那位母亲中午12点20分以后联系他。那将是他午饭后的空闲时间。
当天晚上,跟柳苗苗一起晚餐时,薛正平不小心说漏了嘴——也许并非“不小心”,而是潜意识里想让柳苗苗知道他的一切。
得知薛正平下定离婚心的柳苗苗,前一秒还喜笑颜开,后一秒听说他要揽麻烦事,不禁大惊失色。
“你想过其中的利弊吗?”
面对柳苗苗的质问,薛正平点点头。
“不,我问得不严谨。应该这样问:你想过其中的弊端吗?”
薛正平从柳苗苗的紧张中,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怀,不禁内心一暖。他轻笑一声,继续点头。
“你太不严肃了。那你告诉我,弊端有哪些?”
薛正平隔着桌子握住了柳苗苗的手,正色道:“第一,未成年人保护和xing侵犯都不是我的专长,辩护起来吃力不讨好;第二,我刚被所内定培,接下非专长的案子会让领导和同事觉得我飘了;第三,这是我们律所拒绝的委托客户,我捡起来,显得太膨胀。”
柳苗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以为弊端只有以上三点?”
薛正平道:“请赐教。”
柳苗苗被薛正平柔软的态度弄得有气撒不出,换一口气,她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没有你聪明,指点不了你什么。我只是转述给你律师内其他律师的看法。”
薛正平紧了紧手中的小手,微笑道:“洗耳恭听。”
“张大伟律师说,案中的那个情况,收养手续很难办。为什么那个人偏偏能办下来?这说明那个人要么关系硬,要么手段强,总之非寻常人。
陈志明律师说,我国目前xing同意的年龄是14岁,那个人正是在女孩过了14岁生日后做的。这说明什么?要么有人支招,要么他自己很懂法律,可以推测他异常聪明。
钟矣康律师说,女孩如今已经19岁,关键的可以定性的事情过去了很多年,而且没有留下证据。你我都知,律师不能凭三寸不烂之舌无中生有,只是解释证据,而现状是口说无凭。谁能凭空做到蜉蝣撼大树?
这没完,还有呢,让我想想。”
柳苗苗纤细的食指指点在太阳穴,一副苦苦追忆模样。
桌子有些宽,薛正平无法隔着桌子去安抚费力思考的精致小脑袋。他只能揉一下她的手:“你说的这些,我都有想到。刚才之所以没有说,是不想惊吓你。”
柳苗苗抬眼望薛正平。
薛正平缓缓开口:“我明白,对方是大树,是礁石;我是浮游,是蛋卵。我就算是顶着压力接下这个案子,也不过是白费一场力气,辩护不嬴的。
可是,并不是能赢,才去辩护。
律师的职责,是代表委托客户发声,争取委托客户的最大利益。
我不能赢,但我的存在,至少可以给那个人一些压力。如果能因此带动更多人给他施加压力,重压之下,他就可能会崩溃。而如果人人都从自身利益出发,规避他,他就会毫发无损。”
柳苗苗露出诧然,继而些许嘲讽道:“你毫无征兆突然高大上起来,我有些不适应!是我看走了眼,你本来就是蒙尘宝玉?还是有别的原因?”
薛正平眼睛里冒出光来:“苗苗,你真是我的知己!”
“少来彩虹屁。说正经的。”
薛正平清了清嗓子,非常正经地开口:“看到那位母亲的一瞬间,我深刻感受到,我是被命运选中的人。
那个哭泣的母亲,那个不曾谋面甚至不适合用‘孩子’称呼的19岁委托人,是我命中的劫。如果我不去接这个案子,我内心就永无宁日。
这听上去很玄幻,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苗苗,我知道我应该像别的聪明人一样回避这项委托,可,我,不,能。”
柳苗苗被薛正平的内心表白打动了吗?
并没有。
柳苗苗抽出被薛正平握住的手,恨意难平地将布餐巾掷到薛正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