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黄彩虹有心劝陈丽娟看开些,不要跟婆婆计较,转念一想,这种时候就不要跟孕妇较劲了,于是话锋一转,“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一定会顺顺利利、母子平安的!”
陈丽娟突然“哇”地一声哭倒在黄彩虹的怀里:“彩虹!我怕!我怕得要死!”
黄彩虹列开身子,避免挤到原本羊水已破的孕妇。正手忙脚乱安慰孕妇,陈丽娟公公带着护士赶到了。
值班护士听说羊水已破,颇为重视,找人推了辆移动床。
来人把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陈丽娟扶上移动床,推进了急诊待产室。待产室的厚重房门晃了两个来回又“啪嗒”合拢,门上鲜红的“禁止入内”跟着静止。
正对着急诊待产室的,是条走廊。走廊上放了几张彩色塑料椅,椅子上坐了一位抱着脑袋的年轻丈夫。
此外,午夜的走廊空荡荡。
黄彩虹和陈丽娟公公都不善应酬,又都有些疲倦,因此相对无言。
上了年纪的人确实不耐困,陈丽娟公公不住掩嘴打哈欠。偶然护士从急诊室门口探出头,要求家属提供诸如尿不湿垫、红牛功能饮料之类时,黄彩虹便自告奋勇跑腿。
奔来跑去,她都没意识到,她有好几个小时没有想过她四处漏风的婚姻和不忠的薛正平了。
又一次跑到医院楼外,去门口买一种医生推荐的消毒纸巾时,黄彩虹不经意仰头,原来天色已经发亮。
新的一天,不知不觉已经到来。
一步留在妇婴保健院的大门内,一步跨在妇婴保健院的大门外,黄彩虹完成了突如其来的顿悟:没有一个白天,不会到来!
所有糟糕、难过、煎熬的时刻,都会过去。
所有阳光、美好、幸福的时刻,都会到来。
昨夜陈丽娟哭喊着说害怕,她何尝不替陈丽娟害怕。
阵痛、撕裂、难产、产后大出血……给予生命的同时,可能失去生命。换谁谁不怕呢?
虽说现在医疗水平提升,死于生产的产妇并不多,但“不多”不代表“没有”,更没有人能保证陈丽娟不会成为“偶然的例外”。
她替陈丽娟害怕,怕得度秒如年。如此忐忑、煎熬的夜,也熬过来了。自己那就算离了变得一贫如洗两手空空、也不至于丢失生命的婚姻,不叫事儿!
长出一口浊气,黄彩虹振奋起来。
天亮之后,时间过得快了不少。
受益于陈丽娟是个闲不住的人,肚子老大了还一个劲儿地各处晃悠,她的产程很短,夜半一点钟送到,早晨八点半就被送进产房待产。那时候,杨群还在下班的路上。
9点钟,陈丽娟婆婆施施然到场,带了两个素包子、两杯豆浆和一份小笼。想必她返回家后又睡了一觉,人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来医院这等公开场所,少不了收拾打扮一番,万一遇到熟人呢。
陈丽娟婆婆戴着她的浅灰真珍珠项链,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驼色薄呢短款上衣,优雅中透着几丝富贵气,喜笑宴宴,很快跟走廊上等候的人攀谈起来。
陈丽娟公公大概饿狠了,顾不上老克勒形象,连吮带扒吃起小笼。
黄彩虹拿着陈丽娟婆婆客气至极塞给她的素包子,心里连声叹息,真是不共事不知人心深浅,连个早餐都要分个内外亲疏。陈丽娟在她婆婆手下,不知受了多少说不出口的委屈。
9点10分左右,急诊室的门推开,护士高喊着“陈丽娟家属到了没”,黄彩虹险些被素包子噎到。
这位有着嘹亮尖嗓子的护士八点半就露过一次面,通报陈丽娟进产房的事情,同时还说脐带绕婴儿颈三圈半,“事情走向有点说不准”。
陈丽娟公公咬了一半的小笼“吧嗒”掉盒子里。
黄彩虹和陈丽娟公公吃惊的时刻,陈丽娟婆婆镇定异常地拿出纸巾给陈丽娟公公擦胸前的衣服,被陈丽娟公公推开。
陈丽娟婆婆意欲变脸,气焰很快又掩盖下去——她情商高,轻易不给外人看她热闹的机会。
陈丽娟公公回护士:“我儿子还没有到。我儿媳妇情况怎么样?”
护士摇摇头,一副懒得多说的表情:“这位丈夫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到?产妇很可能拖去剖,字你们签吗?”
陈丽娟婆婆一听急了:“剖啊?听说宝宝不经过产道挤压,肺不好的哦。”
陈丽娟公公少见地推搡一把陈丽娟婆婆,难为情地对护士道:“我打电话催,我这就打电话催。”
陈丽娟婆婆掩下脸上的难堪,听老头子说要打电话给儿子,马上语速有些急:“你不会说话,不要吓到我儿子,我来说。”说罢,取出手机。
她的手机恰好响起来。是她儿子杨群打来的。
黄彩虹站得不远,不过,走廊人多嘈杂,她只能感受到杨群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很急切,并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想来是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吧。
陈丽娟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