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谁又在楼道里抽烟了,走廊里的玻璃窗没关。黄彩虹才一出门,就被一阵冷风狠狠抽了一巴掌。
黄彩虹的笑脸,凝固在冷风里。
她忘了昨夜一宿大雨,今早必然降温。明明人就在门口,可是,黄彩虹却不想开门进屋取衣服。
说不清是不想再多看狠心贼一眼,还是不想给薛正平留下她丢三落四的印象,抑或是没吃早饭笑不动了不想再勉强自己笑,总之,抱了抱自己的胳膊,黄彩虹硬着头皮小跑着冲下楼。
一口气跑下7楼,赶在低血糖爆发前一秒,终于买到小区门口的肉包子,并迫不及待塞进口里。
坐公交换乘地铁,横穿半个城,干啃了两只包子的黄彩虹去上班。
坐在拥挤的地铁上,前尘往事不禁浮上心头。
因舍不得吃而消瘦单薄的她坐在自习室看书,不经意见看见有人窥视她。她瞪圆了眼直直瞥对方,而对方温婉一笑。
那是跟她一般消瘦的薛正平。
因为经济条件不好,中学时代没少受同龄女生嘲笑奚落,她长满了刺。
那刺,是她的盔甲。
薛正平却有软化她盔甲的神奇能力。
他淡淡朝她一笑,她便什么都怒不起来了。
这是她的天定缘分吧?八年来,她对此深信不疑。
这会儿才生出疑心:只怕是因为在薛正平之前,从未有过男生留意过她,对她微微笑过吧。
那些爱慕青春美色的男生,更习惯对她微微皱眉。
无需更多举证,连她自己都明白,薛正平才向她伸出橄榄枝,她就飞蛾般热情朝他扑去。
对于刚刚失去唯一至亲的她来说,薛正平的出现,确如一道光,照亮她至暗的人生时刻。
他们就这样相爱了。
跟那些校花校草轰轰烈烈的曲折爱情不同,他们的爱情很低调,很平顺。
大三的某个夏日,说不准他们谁推倒了谁。
关于这一点,有必要说明,被奶奶养大的黄彩虹有不少室友们深为鄙夷的传统观念,比如,要守身如玉,不能有婚前那个什么行为。
然而她却是寝室里第一个公然搬出去跟男友同居的人。
无他,只是她渴望更紧密的连接。
她想通过成为他的女人而牵连彼此一生。
她是那样决绝,以至于可以打破自己的成见。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读法律的薛正平备战司法考试。在薛正平长达六年的“备考-考试-落考-再备考”的绝望循环中,黄彩虹心甘情愿充当他人生梦想鼓励师兼后勤队长的角色。
薛正平备考期间,找的工作相对轻松,相应工资也低,承担家庭开销的重任便落在黄彩虹肩头。
所有的钱都用在了租房和厨房——她要尽她所能,给他安静的空间去读书,给他充足的营养去学习。
明明是女朋友,对他却生出一颗慈母的心。仿佛伺候他考过司法考,便是她的成功一样。
黄彩虹佩服薛正平越挫越勇,殊不知,她自己才是最坚韧的那一个。
薛正平从未夸赞过她。
她也从不知道自己的伟大。
她更不觉得陪他六年考过司法考是她的功劳。
一个家里,总要想法供出一个人。齐头并进固然美好,但他们不是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嘛。
再说,她不像他那般有野心,刚从学校考试的牢笼里解放出来,才不想再回头去考什么试。她只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职业白领一样,上上班,穿穿漂亮衣服,化化妆,存点钱。
尽管并没有漂亮衣服和成套化妆品,也不曾攒下什么钱,那六年里,日子虽拮据,某种程度上也称得上求仁得仁了。
薛正平通过司法考试的当年,便积极寻找新工作,找到一份律师助理的工作。
司法考通过的第二年,谈不上有积蓄,他便积极张罗结婚的事。
所谓积极张罗,即发动父母向所有能借钱的亲戚借钱。买房,结婚。
黄彩虹常因此而感动得双眼含泪。结婚与婚房,是他对她的感激。至少她如此认为。
买房前的四年里搬了六次家,那种颠沛流离的感觉深入骨髓。所以,她才深切感恩薛正平能听她的劝,在上海买房。
对于结婚买房这件事,黄彩虹每次想起都会暖到哭,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借到的钱勉强够首付,他们有长达30年的高昂房贷。房奴,也是一种荣耀。
婚房买在上海的郊区,无论是她还是他,上班都要翻山越岭。那是幸福的翻山越岭。
房产证没有写黄彩虹的名字,黄彩虹毫无怨言。毕竟这是以薛正平父母的名义借款买来的房子。
贫穷又相爱的人不矫情。
房子买好,他俩拣最近一个工作日去办理结婚登记。
没有婚纱、没有喜宴、没有结婚典礼,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