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漆黑的梦境中, 他听见另一个自己不断地在耳边询问这句话。
如果死亡能够换取所爱之人一生幸福, 你愿意吗?
半夜,聂潇再次从睡梦中惊醒, 眼神迷蒙地从床上坐起。
他削瘦的脸庞上是许久不曾褪去的疲惫,泛着苍白的脸色和乌青的眼圈都显示着他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打开床头灯, 微冷的淡蓝灯光下, 枕侧空无一人。
饶是已经过去了五年,每个深夜自睡梦中惊醒后,无边的孤寂依然如潮水般侵袭而来, 将他淹没的彻底。
干燥的喉咙让聂潇忍不住轻咳, 端起已经冷掉的水杯喝了一口。
面积不大的床头柜上堆满了奇奇怪怪的药品,写着帕罗西汀的药盒散乱地摆在存放着白色安眠药片的小瓶子旁, 那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自江雨葵离开后, 每个夜晚他都很难入眠。
再次半夜醒来,聂潇靠坐在床头开始发怔,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另一个自己不断重复的话。
如果死亡能够换取所爱之人一生幸福, 你愿意吗?
仿佛是受到什么蛊惑一般,聂潇的目光落在床头的药瓶上,目光微微闪动。
这是他连续第三个晚上梦见这个声音了,冥冥之中也许在暗示着什么。
良久后,聂潇鬼使神差地拿起小药瓶,将剩余白色的小药片都倒在掌心。
一瞬间, 他有种将它们全部吞下去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真的那样做了。
或许他真的已经疯了吧, 就像平日里旁人暗地里议论的那样,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服下那些药片不久以后,他开始感到昏昏沉沉,大脑只剩下一点点意识。
仿佛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他逐渐不能动弹,胃里却像火烧一样灼热起来。
痛苦慢慢侵蚀了所有的意识,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人备受煎熬。
这样的折磨并未让聂潇感到后悔,反而生出一种解脱和说不清的期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模糊,整个人像是羽毛一样不知方向地飘浮着。
黑暗的梦境中,他用尽全力去追逐远处那一抹光。
如果死亡可以换取所爱之人一生幸福的话,他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来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
*
荣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开学第一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故,还险些上了当地新闻报纸。
要不是公关做的及时到位,百年老校的风评就要大打折扣了。
学生们面上不敢提及此事,私下里却是炸开了锅。
这还是头一次有荣中的学生联合外校的学生对别人实施校园暴力,虽说行为未遂,但学校依旧高度重视。
大家都说,顾瑶很快就要被开除了。
江雨葵有些走神,并未注意旁人的讨论。
她这几天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样子,让谢默雪担忧之余又有些不安。
“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排练了吧,记好时间千万别迟到了。”
交响乐团将在这周六进行最后一次合奏排练,后天周日的上午,便要在本市的大剧院里进行比赛演出了。
江雨葵回过神来,习惯性地冲他微笑。
“嗯,我不会忘的。”
谢默雪轻轻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心情却愈发担忧。
放学后,教室里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
江雨葵继续埋头收拾自己的课本,韩锦程却喘着气赶到了理一班的教室。
他穿着一身黑色外衫和长裤,并未着校服,显然今天是没有来上课的。
韩锦程走到江雨葵身边,看了谢默雪一眼,压低了声音,“潇哥今天早上醒了。”
聂潇已经在医院躺了五天了,听到这个消息,江雨葵终于微松了口气。
“他的情况还严重么。”
韩锦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潇哥很想见你,明天能抽时间去看看他么?”
江雨葵神色略显迟疑,犹豫地看了谢默雪一眼。
谢默雪心领神会,缓和神色温柔地道:“你不是放心不下么,明天排练结束以后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
他知道这几天江雨葵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马上就要进行合奏演出了,去探望一下聂潇能够安心也好。
闻言,韩锦程神色为难,“潇哥状态不是很好,你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他们俩本来就不对付,更别提聂潇醒来以后极度反常,谢默雪跟着去了只怕会出事。
谢默雪眉头微皱,片刻后才慢慢松开。
“我不去见他,在外面等着总可以吧。”
任何人都会介意自己的女朋友去探望其他异性,尤其那个人还是前男友。
念在聂潇是病人,谢默雪的态度并未过分强硬。
韩锦程见江雨葵也没有要反对他的意思,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