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满和孙裕都上过几年学,后来学校关停了,才回家里干活,所以都认得字。
看着孙裕写下欠条,确认没有差错 周满满才让他摁上手印。
她满心欢喜把欠条收好,喜不自禁。一张娇嫩的脸上透出醉人的红晕,恢复了点血色后更是明艳动人。
一点也没把孙裕看在眼里了。
孙裕满心不是滋味,忽然觉得,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可能还没这一头猪和几只鸡鸭重要!
他按捺住古怪的失落感,又像以前那样训她:“满满,你太物质了!就这点东西,把你高兴成这样。希望你以后改过自新,不要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让人抓住把柄,影响不好。”
一听这话,周满满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笑容一收,小脸一扬,十分不耐,“我物质你不物质。那当初我妈给你们这些定亲礼,你们干嘛要收下?”
“那是——那是规矩!”
“现在收回来也是规矩,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周满满一手扶着脖子,不耐烦继续陪他们说话,直接下了逐客令,“行了,你爱滚哪滚哪。以后咱俩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是不是丢人,是不是偷汉子也跟你没一毛钱关系。”
孙裕勃然大怒。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是不是老早就想着要找别的汉子了?
孙裕整个人僵了许久,一时间分不清是心中的失落感更重一些,还是被绿的愤怒更重一些。
他幽幽看了周满满一眼,鬼使神差的说:“这亲是退了,但婚书我还不能给你。等把东西都还完了,咱们这一桩婚事才算是了了。”
周满满想了想,回到屋子里翻箱倒柜,把她手里那一张写有孙裕生辰八字的婚书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撕的稀巴烂,摔在他面上。
扬着下巴,得意道:“满意了吗?我那份你扔进猪圈里,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孙裕气得青筋暴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生气,几乎要控制不住打人。
他感觉他一片好心和自尊心也像那张纸一样,被周满满撕了个稀巴烂。
待不下去了,孙裕只好阴着一张脸转身离开周家。
孙桂菊同样也是被气得不轻,母子两人面色一个比一个阴沉。
孙桂菊想的要比孙裕多一些,也更生气。
一想到那翻倍的定亲礼,孙桂菊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鸡鸭还好,长得快,这个咬咬牙可以赔。猪呢?整整一头猪啊!
虽然家里从生产队领到了小猪仔,养了一只,但是这只猪可不全是他们家的,杀猪的时候要上交一半。
就剩下的一半,还要全部赔给周满满,一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到头来还吃不上一口肉。一年还了,还有下一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四袋高粱米啊,以后他们母子怕是再也吃不上一顿干饭,还得勒紧裤腰带过一阵子……不,不是一阵子,至少得一年!
因为这赔进去的东西,孙桂菊有一瞬间后悔不该退这一门亲。不过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孙桂菊很快又端正了态度,恢复了以往谁都高攀不起的姿态。
她把所有的心血都放在儿子身上。
家里穷,那也是砸锅卖铁也要上学。孩子也争气,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也好。可惜生不逢时,没读几年书,后来回家了。
回家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一身的力气用不完。
她这个儿子,十里八乡的人,哪个见了不夸?
周满满呢?周满满一提起来大家都大摇其头。
这个姑娘长了一副狐狸样,骚得很,乡下人最不喜欢的了。还懒,娇气,一干活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
她把儿子养这么大,只想给儿子找一个贤良淑德,能持家能干活的儿媳妇回来孝顺自己,可不是要找个祖宗回来。
当初她也是见周满满长得好,家里兄弟多,父母强势,算是甜枣村里最出挑的人家,那时候周满满是能配得上她儿子的。
可后来周满满的父亲在城里抢到一个活计,说是跟人做泥瓦匠去了。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是生是死也不知道。顶梁柱一倒,周家就倒了大半。
至于他那三个儿子呢?
老大成天不着家,是个投机倒把的混子,成天没个正形,每次批、斗大会总少不了批、斗他。老二倒是有出息,在城里做技术工人,还娶了城里的媳妇,可惜就是个白眼狼,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老三还是个愣头青,不顶用,整天上蹿下跳不着调,讨都讨不到媳妇。
就没一个靠谱的。
而他们孙家赤穷,名声又好,成分那是顶顶好的。她儿子前途无量,可万万不能因为周满满耽误的前途。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孙桂菊才狠下心来,下血本也要退亲。
孙桂菊把所有的利害都分析得明明白白,瞬间也就不心疼赔出去的那些礼了。
儿子还年轻,有用不完的力气,慢慢还就是。
这么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