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祈只在姣仪馆里睡了一觉, 天不亮就走了。
虽一日比一日暖和, 但北疆的战事却愈发不好打,一是蛮夷占了先机, 二是朝廷丢了民心,三是晋军短了衣食,可谓困难重重, 魏祈这里要顾着北边的战事, 又要管着南边的春汛,也确实不容易。
秦欣和没入宫那会觉得他手段狠心机深,是个天生该做帝王的政客,后来冒出小说那档子事,又觉得他有男主光环,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危机,都能逢凶化吉,反败为胜。
秦欣和眼里,男主光环是所向披靡的利器,魏祈因此成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可魏祈到底只是血肉之躯, 也会力不从心,他下达的命令未必桩桩件件都会落实, 那些欺上瞒下的,平庸懒政的, 贪赃枉法的, 总有管不到的地方, 加上太后与沈家处处辖制, 盛京世家勋贵盘根错节,他手里并无几个得力可用之人,许多事情实行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魏祈的脸便清瘦了许多,脾气也有些阴晴不定,连最善于顺应他心意的孙鲁都遭了几次训斥,后宫朝廷被波及的不在少数,一时间人人自危。
偏偏在这种时候,北疆传来急报,称荣国公在军中奢靡享乐,不顾兵卒饥寒交迫是死是活,三千名兵卒忍无可忍之下生了动乱,一通真刀真枪的窝里反,死伤将近大半。
秦欣和听到这个消息时,魏祈剥夺荣国公爵位,将其贬为庶民押回盛京问罪的旨意已经传了出去。
那一瞬间,秦欣和清楚的意识到,荣国公府要倒了。
荣国公位高权重,生性豪迈不羁,这些年来依附着他的人仗着他的势,做出过不少杀人放火无法无天的恶行,又通过荣国公府的关系,利用荣国公的强权,将这些恶行压了下来。
俗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荣国公府眼看着没落了,那些债主们怎能不旧账重提。
府衙的鸣冤鼓,一连数日未曾停歇,朝堂上也是纷争不断。
所谓纷争,不过是明里暗里商议着赵樾铳的死法,一部分官员主张“”要顾忌他曾经对魏氏皇族的奉献,那死法就要体面一些,或自尽或流放,要想着抚慰动摇的军心,那死法就要让军民解气,或凌迟或绞杀。
总之赵樾铳不死,北疆一日不得安宁。
秦欣和不知道这件事是否跟小说剧情有关,她只清楚一点,若有朝一日秦家倒了,绝不会比赵家好到哪里去。
“主子,才刚宫外传来消息,赵樾铳被押解回京了,现已关进刑部大牢,赵五公子托人给奴才捎了口信,想求主子想想办法,让他进刑部见父亲一面。”
“赵家现在处境如何?”
“奴才去瞧了一眼,里里外外都被禁卫军围上了,只等皇上发落。”
秦欣和叹了口气,胸口难受的发闷,一来是怜悯尚未娶妻的赵通,二来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也难为他这时候能叫人传口信出来,我怎么也要,不对……”
“什么不对?”
秦欣和缓缓皱起眉头,轻声问高明,“负责看守赵家的只有禁卫军?这件事不应该刑部办理吗?”
高明挠了挠腮骨,很是为难,“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奴才没敢打听,就见到一队禁卫军站在大门处。”
秦欣和心里烦乱,不自觉用手指拨弄腕上的翡翠珠串,“若刑部的人也在那里,赵通的消息很有可能是故意传出来的,挖了个陷阱,擎等着我跳下去。”
“那,那主子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了,如今盛京城里和赵家有所牵扯的都生怕被拖下火坑,何况咱小秦大人向来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被抓着把柄可难洗清!”
高明说的话,秦欣和又怎会不懂。
可赵通,是她在这盛京城里唯一的朋友。
“丁香,给我梳梳头发,咱们到勤政殿去一趟。”秦欣和顿了顿,又看向高明,“你待会把两位夫人送回府里,现在这种情况,她们不方便在宫中。”
“奴才明白。”
秦欣和也来不及与王氏宋氏好好道别,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出了姣仪馆。
这会盛京也算春暖花开,躲了一冬天的妃嫔们纷纷结伴出来逛,碰到她的轿撵,无一不避让,就连位分比她高的德妃也是如此。
秦欣和扫了一眼侧身站到宫墙下的德妃,忽然想到,赵樾铳倒了,那幽州都督林守全就差不多被提到盛京来了,这个幽州城的土皇帝离了幽州,就像是搁浅的鲨鱼,要在岸上任人宰割。
而作为军事要塞的幽州,不出意外的话,魏祈会换上自己的人,届时再清理干净萧家沈家,朝局的第一次大换血就算是完成了。
魏祈坐稳皇位之时,大约就是秦家被摒弃之日。
“主子,看前面那是谁。”
秦欣和抬头望去,只见慕容语儿和紫菀一前一后的朝这边走来,“这是从仁明殿来的?”
小丁香应了一声,“许是刚给皇后请过安,真是讨厌,这两个人怎么搞到一块去了,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